便有那惯会察言观色的,见陈家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风风光光抬入武英王府,心头一片雪亮。不说争先恐后,那收到请柬的总是高高兴兴上门来喝喜酒……他们可不管新娘子高不高兴,只管皇上高兴,自己高兴。 顾昭华则是来送添妆的,她心中自然为这聪明灵秀的女孩子叹息,但大喜的日子,婧怡自己面上未见半分悲色,她怎好说那晦气话扫兴。 因拿出一对蓝田白玉镯、一对样式精巧的赤金花簪递与婧怡,笑道:“明日我要去武英王府吃喜酒,到时候也能见到你。” 婧怡点头,诚恳道:“谢谢你。” 顾昭华只觉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忙强自忍住,随意说了两个笑话,小坐一回,方告辞离去。 当日便再无话,至第二日天未明,婧怡便已起身沐浴,穿戴妥当,全福夫人用五色棉纱为她细细绞去面上绒毛,过程虽有些疼痛,但过后皮肤细滑,隐隐泛着莹光,果比往日更见动人。又细细上了一回妆,梳过一回头,也将她扮成了一个年画娃娃。 婧怡望着镜中人脸上两团红红的大胭脂,不禁失笑道:“夫人,非得这样打扮么,看着怪滑稽的。” 全福夫人笑道:“那可不,新娘妆讲究的就是个喜庆热闹,画了这个妆,开开心心地上花轿,婚后自然诸事顺遂、圆圆满满!” 婧怡听了,抿嘴一笑,不再搭话。 到了辰正时分,远远听见门外鞭炮响成一片,绿袖跑进来:“姑娘,沈家迎亲的队伍来了!” 说着,扶着她便往外去。 沈青云失踪在外,武英王府原本预备叫三爷沈青羽代兄弟迎娶,却遭到了婧怡的断然拒绝。 或许因她乃最终受害者,无论是陈庭峰、还是沈家人都没有再假勉强。所以,迎亲的队伍里没有新郎官。 自然也不必拦什么门。 因此直接放了迎亲队伍进来,在院里散了一回红包,便坐等着接新娘子。 婧怡被扶至前厅,跪在父母面前听了一回训导,王氏只是哭着说不出话来,婧怡便朝她磕了三个头,才由陈彦华背着上了花轿。 陈庭峰到此时才惊觉迎亲队伍里打头两位,一个是镇国大将军之子宁淮安,一个竟是沈青云的表弟,当今的晋王殿下。 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陈庭峰赶上前来便要行大礼,被晋王一把拉住,只听晋王爽朗笑道:“今日只说家礼,不论国礼,伯父只管高坐便是。” 陈庭峰被皇子喊了一声“伯父”,早喜得飘飘欲仙,骨头都轻了三分,忙呵呵笑着客套起来。 那晋王面色矜持,笑容内敛,嘴上随意敷衍着,心下却暗暗摇头,舅舅精明一世,怎会替四表哥选了这么一户岳家,便是那四堂嫂国色天香,有这样阿谀奉承的父亲,品行又能好到哪里去? 婧怡坐在花轿中,早把外面动静听得分明,对父亲的所作所为见怪不怪,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都说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乃一代明君,就算宠幸贵妃色令智昏,也不至于让亲生儿子也掺和进结阴亲这等丑事中来。 想到此处,心中猛然一跳,一个念头不可抑止地冒出来,难道…… 沈青云根本没死? 随即又摇头失笑,若当真如自己所想,沈家必定知晓内情,又怎会看上自己?再说,沈青云既没有死,娶妻过继一事再无必要,又何必急急忙忙成亲呢? 想来,心中到底有些失落,才生了这番胡思乱想。 因沉下心来,收敛心神、屏气凝神,将满腹心思都集中到往后如何在王府经营中来。 …… 少时,陈府门前鞭炮声又响成一片,一乘八抬大轿被抬出府,锣鼓喧天中穿过半个京城,到了城东石狮子胡同,进了武英王府。 王府此时正是宾客满堂、高朋满座,沈穆与蒋氏夫妇高居上首,世子夫妇也难得地双双露面观礼,而沈青羽与方氏夫妇则顾着招待宾客,忙得脚不沾地、步下生风。 几个主子里唯独宁氏乃孀居之人,身上带煞,未曾前来。 蒋氏穿一件紫红色绣十样锦妆花褙子,梳牡丹髻,带着一脸慈和端庄的微笑,望着一身吉服红绸蒙面的新妇被扶进门来,同儿子的衣裳拜过天地,又被送入洞房。自始至终,脚步沉稳、丝毫不乱,显见得十分镇定。 蒋氏目光微深,面上笑容便又柔了几分。 …… 天气本热,婧怡一身吉服又十分厚重,被扶着不断叩拜行礼,早热得满脸大汗,好容易被扶进洞房,众人退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因是场没有新郎的婚礼,洞房里坐床、合卺等一应仪式俱都免了,也没有女眷坐在那里等着看新媳妇。 倒叫婧怡松了一口气,自己掀去盖头,将床上的花生、红枣、莲子等物粗粗一收,便欲上床歇息。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