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偏僻,本不用于妃嫔起居。却不知为什么,自先帝崩殂,太后便搬去了长生殿。 由于此地人烟少至,夜里便常常燃起数十盏灯,也不知是为的什么讲究。如今晨曦已至,宫人收了灯,轮班交接,看到德妃娘娘来了,虽诧异,却还是利落地跑去内殿通传。 未几,一名穿松花绿织金锦缎上衣、紫墨色下裙的女官走了出来,谢令鸢对她印象特别深,那天她扶着太后粉墨登场,盛气凌人的模样,一主一仆脸上都写着“当更年期撞上青春期”。 四周的宫人们双手握拳右上左下交叠置于小腹,弯腰屈膝行礼,称呼她“韦姑姑”,神色十分恭敬,不比对妃嫔的少。她的地位是最高的宫令女官,替太后掌印的,不低于一些掌印太监,可谢令鸢打眼一看她,这女官年纪大概还比自己小一两岁。 长生殿的宫女,无论是扫洒还是站班,都是一色的石青上襦和霜色裙,唯独这韦女官,着宫令女官才有的松花绿高腰襦裙,耳坠红玉,戴金镶玉璎珞,衣领裙带用金线绣着牡丹。 在宫中,才人以下都只准服织造花纹的冠服而不得服刺绣,可见韦宫令高高在上的地位不言而喻。唯一点突兀的是,她脖子上系了一根泛旧的红色头绳,隐在领子和方巾中若隐若现,与这精工织造的衣饰甚至她的地位十分不搭调。 韦女官被她多看了几眼,似乎生了戒备,微微一哂:“德妃娘娘贵人奇缘,从极乐世界转一趟回来,竟是不认识奴婢了么?看得这般入神,奴婢可惶恐了。太后还在里面忙着,请娘娘稍等等。” 她用这种毫不拘谨的口气和德妃说话,也是底气。谢令鸢越发确定,要么韦女官出身不一般,要么自己声望已经烂进了下水道。二者兼有也是极可能的。 谢令鸢被太后的宫人屏在殿外,这一等就是一刻。 *** 内殿里,何太后正面见的她堂兄——何道庚。他一身紫色松鹤流云纹的圆领袍官服,看来是刚从前面散了早朝,便径直拿了腰牌进宫,赶来见她了。 “帝后大婚四年,至今无有皇嗣。一国之君无嗣,皇后已然失职,现在不但她生不出,后宫也无所出,难说这后宫中有什么阴私陷害,即便不是皇后所为,她也有失察的罪过!” 他坐在太后面前,没端着权臣的架子,但却是以何家继任家长的身份,同何太后谈话。 “现今,正可以借着德妃诈尸一事,大做中宫的文章!皇后废立一事,陛下不能决定,容琛,只要你下令,我让前朝百官呼应,废后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熹光越过窗棂,照射在何太后的脸上,明晦难辨。 ——容琛。 闺阁中的名字,几十年了,多久没人这么唤过她。 上一次有人唤,还是七八年前的旧事。 然而她的神色不为所动,摇了摇头。 何道庚内心生出几丝火气,若不是他还顾及着皇室尊卑,此刻恐怕已经掀了面前桌案。 “太后!”何道庚换了称呼,有些咬牙切齿,口不择言。 “你可要想明白,当年一力扶持你的宋逸修,早就畏罪自尽了!我何家才是保你荣华的根基,倘若没有何家,你以为当今御座上那位天子陛下,会对你客气?你将他生母赐死,以糠塞口披发覆面而葬,你以为他不恨你?” 何太后面色一白。多年未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的名字,如刀般直直戳入她肺腑间。 何道庚为太后的不配合而恼怒,更为这个何家集全族之力捧上太后宝座,却无心为家族谋利的女人失望:“曹呈祥那个老东西,你立他孙女为皇后,只将我何家嫡女抬做贵妃,胳膊肘朝着外拐,妇人之见!短视!” “待以后皇后生了嫡子,稳固了中宫地位,曹呈祥带着他的门生,权力易主,我们何家会如何?你小时候亲眼见证宋氏之祸,广平宋氏偌大一门,说倾覆便是倾覆,嫡子宋逸修何等风华,都要被送进宫当阉人!韦氏更是你亲手所灭,何家的危机,你还看不明白吗?” 第九章 何道庚的话里,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那是宋氏一族尚未干涸的鲜血,更是韦氏一族四处离散的累累白骨。 后宫易主,从来不是一人之事,而是一族的命运沉浮。 太后微垂眼帘,玉桌之下,双手狠狠掐住衣袖,指甲几乎将刺金绣花戳穿。半晌之后,她才矜冷道:“我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才不能让何家的女儿做皇后。” 她望向窗外,声音却有了森冷之意:“若何家适可而止,我活着一天,便可以保何家一天权势。但若你和叔父得陇望蜀,被权势蒙了眼,那哀家也救不了你们!” “砰!”的一声,何道庚掷下茶杯,怒气冲冲地拂袖走人。 茶杯碎裂一地,何太后不去看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