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雅回头看过来,便抿嘴笑:“哟,这小七子还真是黏皇上,和当年的皇四子可有得一比。” 皇四子是紫禁城内的“不可说”,包括他幼年时候的那些离奇古怪,以及皇帝曾经对他的圣眷和后来的盛怒与冷落。朝臣们是不敢弹劾皇四子的,即便是当年撞死了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个龙凤子和一个宠妃,这样大的过错原本是够打入冷宫的,不可能毫无责勉地就过去。但皇帝不悦任何人在自己跟前提起四子的存在,每每提起总是阴沉着一张脸。他的气场原本就是冷清,沉下脸时周遭的气氛便像是凝固,朝臣便不敢再提。这一点周雅在几经试探后,已然深深的领教过。 周雅便谦逊地答回去:“皇上仁爱,每个公主殿下都黏父皇,二公主小的时候听说也黏得不行呢。”踮起脚尖,揩了揩楚昂肩头上楚邯的小脸蛋,爱宠道:“方才路上瞌睡,一意哭嚷着要父皇抱,这就只好送过来皇上这里了。让姐姐笑话。” 她的身段盈润有致,尤是胸襟那儿绷得满满,恩宠雨露只须这一垫脚便不稍多余细说。 二公主楚池不喜欢她,有些嫉妒地看着小七弟。 张贵妃笑笑不说话。 这个比自己小去十一岁的女人,三年来她算是识得了她的厉害。 当年那场事故人人都有份,只是她张敏断不会做得太绝,不会去害施淑妃那个根本没野心没斗志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顶多只是想让皇帝和孙皇后翻脸不和,煽一巴掌就够了,感情这玩意得越拖越薄。但没想到她周雅年纪小小就有这样的手段,背后竟然还有个肃王的势力。 而她手里有什么,只有一个心思揣不透的阉党太岁戚世忠。靠着当年祖父为官时点拨了他的一点人情,如今看来也没甚么大用处。暂且忍耐着。 旁边等待已久的官员纷纷过来,撩袍子跪地磕头:“微臣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为何这里还有三抬轿子?”楚昂微蹙眉头。 那领头的官员自己也觉奇怪,早听说宫中帝后不合,今晨见到皇后莅临还满心讶然,此刻看来原是没打招呼,并非同游。便支吾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带着三位殿下和公主,小半个时辰前刚上去。臣给配了轿子,只说是愿走不坐,这便搁置在山下了。” 三年了,她把自己拘在坤宁宫中三年,今次却终是愿意走出来。 楚昂容色淡漠,拍了拍怀中惊动的小儿:“无妨。重阳登高祭祖,倘若是乘轿上山,倒显得对天地先祖不敬,朕也步行上山吧。” 言毕自抱着楚邯在前头走路。 他这样一说,后边的嫔妃与皇子皇女们倒不好再坐轿,一行人加宫女太监百多人往阶梯上慢悠悠走。 周雅有些错愕,料不到皇后竟会在这时候出来。 张贵妃却是莫名舒坦,倒好,皇帝这几年对自己虽看似依旧,其实已觉越高越远,早已揣不出他心思了。要扳倒周雅,只怕除了皇后也没别人。便笑笑着对楚昂道:“皇后姐姐三年休养生息,难得今日出来散散心,倒也值得欢喜。” 楚昂不应,只是默然登阶。 ~~~*~~~ 半山腰上,桂盛正指挥着两个太监用竹竿挑树上的熟柿子。一忽而滚下来几个,楚湘就跑过去弯腰捡起,先递一个给楚祁:“弟弟你先尝,若是好吃我再给母后与夫人。” 她微含着下巴,青丝上钗环轻轻拂摇,又举目找楚邹。 楚邹却早已像只放飞的鸽子找不见了,杨俭在旁应道:“四殿下已入寺中,长公主可是在找他?” 这是他一路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谦和带笑。身量似乎也比半年前高出寸许,出自世家高门的气度让他总像与人隔着谦谦君子距离。 困抑于深宫多年的楚湘,在她端柔庄淑的皇长女尊容之下,内心其实是有些自卑与自省的。她看他对自己态度这样舒缓有度,也许并无心无缘,此刻反倒是对他平静了,微笑着转而把果子递给母后。 孙香宁站在树底下,偏就为难桂盛:“那树顶上的一只可否给本宫也摘下来?看着倒是喜庆。” 桂盛这太监,惯在宫中狗仗人势,看人下菜。难得见母后又复如初时情致,不动声色地刁难作弄人,皇长子楚祁亦展颜露笑:“母后对这里好似熟悉,从前可有曾来过?” 孙香宁淡漠道:“倒是有,很久以前了,你若不说我还记不起来。”见找不到楚邹身影,便叮嘱他跟上去找找,别扎哪儿去了出不来。 暗暗觑了下眼神。 楚祁立刻明白过来,瞥见一旁大皇姐默着不说话,几步外杨俭目含淡笑。楚祁亦是希望大姐有个好归宿的,他没有朋友,除了在宫中玩鸟儿,今日和杨俭一路相处却极是自然舒适。便把空间匀出来,自己快步上了山。 桂盛亲自揣着竹竿鼓捣,一忽而眼角往山下一斜,竿尾巴戳在他烂了嘴角的水泡上,疼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