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也下去吧,今晚要好生歇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余妈妈应下了,带着屋中的丫鬟行礼退去。 ...... 竹影映窗柩,床前满清辉。 薛亭晚卸了钗环,着了寝衣躺在床上,身侧的床榻空荡荡的,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睡过人。 她仰面躺在玉枕上,拥着锦被,望着头顶绣着仙鹤祥云的轻纱床幔,鼻头一酸。 这几日她总是入睡困难,每到夜阑人静的时候,关于裴勍的一切都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难道此生真的情深缘浅吗? 她恨不得只身飞过关山,去凉州城寻他,哪怕他被埋石下,也要一块一块的把石头扒开,把人救出来。可她又多期望着他下一刻就出现在面前,告诉她,他安然无恙,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手中握着一支鎏金红宝石茱萸攒花朱钗,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茱萸发钗是端午那日裴勍送给她的,这几晚,她都要将其攥在手中,才能勉强安眠。 入夜四下静谧,不知过了多久,突闻房门一阵响动,薛亭晚心头一跳,忙拥着锦被坐起来,“入画,侍书,外面什么动静?” 因着裴勍不在府中,入画和侍书担心自家小姐,每夜都陪着她睡在内室外头的碧纱橱中。 两个丫鬟闻此声响,亦是大惊,忙起身去看,不料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那谪仙似的俊脸上新添了两道伤疤,甲胄上还染着干涸的血迹,周身都是凌人杀伐之气,遮掩了平日那股子清冷的仙人风姿。 裴勍将腰间佩剑一抛,边走边解了身上的鹤羽大氅扔给下人,然后行至榻前,握着她的后脑,迎头便是一吻。 这是一个热烈,克制,忍耐,又期待已久的吻。 他捧着她的脸,吻得前所未有的凶狠。唇齿之间充斥着热烈、灼烧、和滚烫。 薛亭晚略微一愣,泪水唰的一下便淌了下来,她揽上他的脖颈,玉臂交缠,同样深情的回吻他。 离别太久,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都冒出了青青胡茬,粗粝又硌人,他喘出的气息里,带着塞外的青草味,秋夜的寒露凉,还有一抹晕着杀气的冷松香。 她却一点不嫌,抱住他的窄腰加深了这个吻。 数日未见的思念,九死一生的惊险,都化成这缠绵一吻。 她心中的恐惧,悲伤,苦痛,在埋入这个结实的胸膛的时候,都飞到九霄云外,化为乌有。 温香暖玉在怀,慰藉了裴勍的满身风霜。 至于那些手握利剑披荆斩棘的生死一瞬,她不问,他便永远不提。 他定定望着她,深邃的眉眼间似是挽着半坐春山,半潭秋水,满是化不开的深情,清润低沉的嗓音带了三分喑哑,“我回来了,阿晚。” 她泪眼朦胧,所有的惊魂未定、六神无主,都化为心头饱涨的安心和后怕,哽咽着锤上他的胸膛,“你混蛋!这样大的事,就那样一走了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倘若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他握住她的手,一惯波澜不惊的脸上有愧疚,也有心疼。 薛亭晚不知道的是,他一切早有准备。 如果他死了,自有十九护她周全。临行凉州之前,他已经写好了和离书,若此去以白骨敬江山,只需她在和离书上签上名姓,便能再嫁为他人之妇,然后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 你瞧,堂堂裴卿业精六艺,才备九能,心思缜密,料事无双。他把所有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要她这一生既周全又安稳,唯独没有考虑过他自己一分一毫。 更没有考虑过,没了他,她会不会好。 薛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