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于此,封鞅明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态度,邹衍眸中阴鸷一闪而过,与他寻常的清正天差地别,但眨了下眼随即便消融在傍晚浅淡的夜色里。 封鞅到这时也终于看得空前明白,心下悬而未决一块石头悄然落了地。 邹衍若真有切实的法子能置他于死地,何必在吃了天大的亏之后还来与他废话,这人身上担着一肩头的重任,没到绝境困顿时,不可能轻易抛头露面。 从他来帝都的那一刻起,先动者就注定已落了下风。 谈话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邹衍起身忽的冷笑一声,“太傅想自此做个忠君之臣邹某自不能强求,但世上雁过之处都免不了留有痕迹,他日若长公主与皇帝知晓前尘往事,不知又作何处置,还望太傅千万珍重才是,邹某告辞。” 送走了不速之客,封鞅往嬿婉楼回去,路上被淋了雨的树木抖落了一身的水渍,印在鸦青色的锦衣上顿时暗下去满身零星。 这厢合懿手里拿着书籍对着架子里的暗格一时讶然,好奇心总是谁都有,她伸着脑袋往里头凑了凑。格子里有一沓文牍,存放的整整齐齐,最上面放一张皱得不成样子又被人小心抚平过的纸。 她看了一眼就辨别出来,竟是她当初写的那封和离书,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也不知道太傅大人还留着收藏起来做什么。 都说姑娘家有私藏物品的习惯,想不到太傅大人也有这爱好呢? 合懿忽然觉得很想笑,嘴角刚弯起来一点浅浅的弧度,正要伸手去拿那信,忽听到门口沉沉一声喝止,“你在做什么?” 猛不迭这么一声直把她吓了一跳,拍着心口回过头去,见封鞅眉头紧皱正从抱柱旁饶过来,气势汹汹的模样看得她莫名有种不妙的感觉...... 不得不说邹衍临走一句确实戳中了封鞅的痛处,他在亭子里的不动声色在看到合懿趴在那扇书架前的时候顷刻间荡然无存,走到近前捏住她的肘弯拉她离开书架,往里面看了一眼,心口像被人闷声砸了好一下,咚地一声直坠入到谷底去了。 他面上顿时凝了化不开的寒霜,“我跟你说过不要乱翻书房里的东西,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合懿都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没有搭对,突然就凶成这幅模样,一下子手足无措,又是急又是怕,站稳了忙辩解,“我没有乱翻,我只是想看看书而已......” “你寻常何时看过这架子上的书?”他一股脑截过声口,是做贼心虚了吧,越是心虚越是气急败坏,唯恐她看了里头的东西,也怕她或是已经察觉了些细微纤毫所以才会翻出这等隐秘的暗格来。 “我怎么就不能看?”合懿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慌了神儿梗着脖子找补,“而且你有什么东西不能光明正大的放,干什么非要那么鬼鬼祟祟地藏起来,正常的东西哪里需要藏着掖着嘛!我倒想问问你那里头是什么?” 封鞅这时候正心乱如麻哪听得了这话,突然中邪了似得一点儿都不知道温柔两个字怎么写,拧着眉质问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鬼鬼祟祟的小人是吗?” “我没有说过!”合懿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矢口否认,看着他严辞俱厉的模样简直都要委屈死了,四下里急得直跺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受了挫下意识就想躲,“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讲理,上来就会冤枉人,胡乱给人扣帽子,我不和你说了!” 合懿说着话一把挥开他的手,扭头就往外走。 封鞅伸手去抓了一把却抓空在她宽大的衣服上,瞬间一股无名火气直冲上心头,“你给我站住!” 合懿的气性儿也窜上来,脑子坏了才会站住受他的气,加快步子头也没回一下,哭瘪瘪的喊叫了句,“我就不,凭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这辈子都不想!” 瞧着人撒丫子跑起来兔子似得出了门,封鞅站在原地蹙着眉抬手覆在心口上使劲顺了口气,懊恼地咬了咬牙,一把将暗格关上,书籍放在书架上撞出“砰”地一声响,还是转身朝门外追了过去。 寝间距离书房不算远,合懿又跑得像逃命似得,踏进寝间的时候回头正见他跟过来,来势汹汹地样子看着简直像是又来和她吵架的,她心一横,忙里忙慌的左右去拉门框,迎面给了他好大一个闭门羹。 门栓在里头落下啪嗒一声闷响,封鞅忍得脑仁生疼才克制住自己没一脚踢上去,平复了下声音才说:“你把门打开。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