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香?” “是,这香做时工艺特殊,点起来就能通天。”道士说,“将来娘子要是想求祖宗先人、诸天神佛办点什么事,就点这个香,再把事儿默念出来,他们就能听见。不过有一点……” 谢忘之当然不信,但也不拂道士的意,接了线香:“怎么?” “这通天香一点,就是通天,只有一次机会,娘子可要想明白,求的是什么,能做交换的又是什么。”道士一脸严肃,抬手指了指天,“他们可不白做事。” “我明白了。”谢忘之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看道士满脸肃穆,也严肃地点点头,“那就多谢道长了。” 见她受了香,因缘了结,道士松了口气,再盯着谢忘之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既然如此,贫道也不多说,这就走了。” 他比谢忘之还着急,说完,立马转身,往着边上的小巷走。提起卦象时是胡说,那条瘸腿倒是货真价实,走起路来整个身子偏着,一瘸一拐,整个人像是根摇摇欲坠的笋,一晃一晃地摇进了巷子。 谢忘之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转头和车夫说:“走吧。” 车夫应声,想了想,瞄了她手里的线香一眼:“这东西娘子要带着?” 谢忘之不想带,但随手丢了总也不对,她想了想:“……算了。回去收起来就好,不缺个盒子。” 既然这么说,车夫不至于反对,点点头,翻身上马车。谢忘之随后也上去,车帘一落,马车辘辘地向着安兴坊去。 ** 回长安城后谢忘之的日子和先前没什么不同,照例学着诗书,偶尔弹弹箜篌调剂心情。或许是因为天渐渐冷下来,贵女间的交游少了不少,谢忘之乐得清闲,心情都好了许多。 尤其是领头的郑涵元,平常论交游就是她最积极,在贵女圈儿里也最吃得开,近来却不知怎么,不爱在贵女面前露面,反倒爱和年轻郎君们混在一处。正当龄的年轻男女在一起还能谈什么,谈来谈去无非就是风月之事,甚至隐隐有要定亲的意思。 这消息还是温七娘告诉谢忘之的,她倒是登门拜访过几次,说起时面上笑吟吟的,语气却有三分不屑:“……唉,当年说是不随意嫁人,要嫁就嫁当世的英雄,如今倒随便了,看那样子是好事将近,但凡是五姓里的,大概是谁都没所谓了。” 这话谢忘之当然不接,一来不爱背后嚼人舌头;二来和郑涵元委实不熟,实在无话可接。她只应声,意思意思敷衍了温七娘几句,之后又是虚与委蛇,顺着温七娘说话,把人哄得高高兴兴出门就算是完成任务。她不打算和温七娘交心,温七娘当然也不,只不过是看她口风紧,既是试探又是找个出口说说平常不敢说的话。 郑涵元要嫁谁,谢忘之才懒得管,但她也留了个心眼,旁敲侧击打探了一下家里人的口风。按理说,先前都急得让她去见崔云栖,想来是有过给她定亲的念头,但熬到十一月,没人再提过这回事,阿耶和阿兄忙了不少,来去匆匆,偶尔见面也没有笑影,连一向端正含笑的王氏都满面愁容。 阿耶和阿兄不怎么能碰面,和王氏又不熟悉,谢忘之思来想去,干脆试探着去问李齐慎。但李齐慎也没说,总是巧妙地把她的话题推走,三两句拐走她的思绪,让她开心地过个午后,等回去才想起来还有要问的事儿。 再过了一月余,谢忘之终于知道笼在头上的阴影是什么,知道了被隐藏的真相,揭开后是淋漓的鲜血。 先元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一,范阳节度使康烈起兵反叛,打的旗号是“清君侧”,说是今年江南大旱,东西两道死伤无数,前去赈灾的官员却和当地官僚勾结盘剥,他为了国家社稷,得肃清朝政。 叛军挺进的路线由范阳到长安,路上各地节度使自然派镇兵抵抗,但不知为何,镇兵节节败退,甚至有失守殉难者。战报一封封地急发向长安,但进了京就像是纸片儿进火炉,没有任何回应,与此同时长安城内和往年一样准备除夕和元日的大典,张灯结彩,就像是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等到十二月二十五,虚假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叛军到了荥阳,州城失守,太守殉难,最后一封入长安的战报是血书,斑斑血渍,质问皇帝为何不回战报,为何仍在准备过年。 面对那封血书,李承儆终于做出回应,虽然这回应古怪,还不如没有。 他下令,调洛阳的天策军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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