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焕坐在垫着软罗的长椅上,坚毅的面庞上罕见的染上了微醺之意,眼瞳如墨,黑衣清冷,执杯饮酒时又是别一般风流倜傥的风采。 南阳王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惜。现如今皇帝垂垂老矣,又连着生了几场要命的大病,眼看着要撑不过这个夏季,凭着八皇子现在的手段,皇位之争必是毫无悬念。 若不是王府已是盛极一时,怕极功高盖主,他这唯一的嫡女,自该配世上最好的儿郎。 ———— 烈日当空,万物皆笼在热潮之中,陈鸾却无端端觉得身子一片寒凉,纪萧一袭月牙白的长袍,面若冠玉君子气节,她却知他内里的昏聩无能,残暴不仁。 沈辉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东宫这位,当即面不改色地抱拳行了个礼,互相寒暄几句,到沈佳佳跟前时,才隐隐沉了脸色,只是一双虎目中到底无奈的意味居多。 沈佳佳自知理亏,冲着纪萧行了个礼,就自觉地站到了沈辉的身后,后者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点。 树荫下,阳光透过两三树隙打下来,圆形的小光点落在陈鸾的左脸上,半身于明半身于暗,那张精致的脸庞始终不愿抬起,只是沉默着福了福身,嘴唇翕动几下:“臣女请太子殿下安。” 自这桩婚事确定以来,纪萧这是第一回 仔细端详这美貌之名满京城的镇国公府嫡女。 倒的确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陈鸾感受到他的视线,不由得再退了几步,与沈佳佳离得近了些。 她深怕自己抬起头,撞上纪萧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瞳,她就会忍不住想撕了他伪善的面具,前世,她的陪嫁丫鬟一个也没幸存下来,独她一人,被幽于深宫。 她无用,一人也护不住。 时光恍若静止,细细碎碎的金光落在几人身上,陈鸾额心沁出一些冷汗来。 好在沈辉终于开了口,冲着纪萧道:“殿下,那微臣就先行告退,待来日得空,再与殿下畅饮一回,不醉不归。” 纪萧笑着颔首,可步子却是朝着陈鸾逼近,笑意温和,不疾不徐地道:“难得见陈大姑娘出来,朱雀桥人多拥挤,恐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不若去孤的画舫中小坐,定煮茶相迎,姑娘也可一眼望尽这朱雀河的盛景。” 陈鸾脸色阴郁,才要开口,便听沈佳佳笑着道:“殿下,这恐怕于理不合。” 哪怕是皇后钦定的未来东宫妃,也不能在人前与未来夫主同处一舟,就算是太子开口先邀,陈鸾也要落个狐媚惑主,不遵礼法的骂名。 纪萧摇了摇手中的玉扇,笑声醇厚,道:“郡主多虑了,大姑娘是孤未来正妃,孤心中自有分寸,绝不会使姑娘清誉有损分毫。” 堂堂太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再驳去未免太不知好歹,陈鸾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才抬眸略生硬地道:“臣女谢殿下赐座。” 沈佳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辉一个眼神止住了。 陈鸾蒙上面纱,由流月和葡萄护着,跟在纪萧的身后,两人始终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近河岸的画舫上,足足摆了三个冰盆,身着纱衣的女子抱着琵琶弹奏,幽幽的声音传入外头的一片喧哗中,竟奇迹般的融合在了一起。 纪萧极低地笑,一派温文尔雅,他饮下之前未喝完的果酒,朝着那女子道:“孤有贵客来访,棱枝你先退下。” 陈鸾望着那女子恭顺地起身,眼底复杂之色更甚,她心底低叹一声,微微福身:“请良娣安。” 棱枝长得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极为耐看,是那种江南温柔如水的样貌,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从不与人红眼。 可这样一个女子,最后却因为那幕僚一句话,被赐了白绫与毒酒,死时仍是极温和的,嘴角带着笑意。 前世陈鸾在深宫,与她难免生出一些心心相惜之感,可最后棱枝死时,她自己尚且在艰难求生,能做的,似乎只有命人给她备一口薄棺,让她心无挂念的去。 棱枝连忙跟着福了福身,抿唇轻言道:“姑娘折煞棱枝了。” 说罢,她又朝纪萧行了礼,“妾告退。” 便抱着琵琶掀了珠帘出了这里舱。 在她出去的一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