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正午,在妙婵宫对峙的人都没有用午膳,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半刻也不敢放松。 纪婵情况反复,吐了又吐,胆汁都吐出来了身子还是没见好转,这会又发起高热来,烧得面颊通红,额上的湿帕换了一面又一面,眼看着是难熬下来的。 陈鸾见了这一幕,鼻尖冲上一股子巨大的酸意,心里恨得不行,若不是脖子上架着一把尖刀,她恨不能冲上去与纪锦绣这个蠢女人同归于尽。 定北王夫妇牺牲战场,留一世美名,昌帝更是将这个侄女当女儿一样对待,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些,锦衣玉食供着养着,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如今昌帝才去不久,尸骨未寒,纪锦绣就为了个男人毒害堂妹,犯上作乱,陈鸾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被迷惑得完全没有神智可言了。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赵谦终于被带了进来,他身上戴着枷锁镣铐,长长的铁链拖在脚下,除了一双眼睛偶尔还泛出些属于人的精光,整具躯壳死气沉沉。 他眉头皱得很紧,比上回陈鸾在牢里看到的时候苍老了许多,两鬓也染上了灰白之色,苍白的囚服血迹斑斑,处处都是长/鞭和其他刑具留下的痕迹。 纪锦绣才看一眼,便心痛如绞。 天牢的刑法那么多,他这些天是怎么挨过来的? 纵使他杀人满门,但昌帝也不分青红皂白将左将军府一脉夷三族,纪焕他到底还有没有良知,竟还敢对他用刑? 纪锦绣目光如刀一样,声音却柔和下来,她低低地唤:“四哥哥。” 赵谦脊背僵直,他抬眸慢慢看了圈周围,最后目光凝在了那柄抵着陈鸾的匕首上,猜出了个大概来,他神情复杂,张了张嘴,声音极哑:“你这又是何必?” 纪锦绣痴迷地望着他,手下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松懈,她勾了勾唇,笑容漂亮得如同夏夜里骤然划破黑暗的萤火虫。 纪锦绣唇瓣有些白,还发干,她不在意地笑,轻声细语:“十几年前锦绣无力为你做什么,今日却不能眼睁睁瞧着你去死,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儿。” 说罢,她扭头望着纪焕,强硬道:“当年左将军意图谋反一事,真相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数,现在叫御史和大理寺的人来重新记过,而后昭告天下,左将军府沉冤得雪。” 听到这里,赵谦原本昏暗的眼眸里泛起千万束亮光,整个人都注入了活力,原本被压弯的脊背也挺直了起来。 纪锦绣瞧着这一幕,漂亮的桃花眸里温柔得像是蕴了一湖初春的碧波。 只要他开心了就好。 她见纪焕迟迟不动作,忍不住冷哼一声,手里的刀子缓缓抬起,落到陈鸾那张如玉的芙蓉面上,她眯了眯眼,手腕一动,便是一条狭长的口子,“快点,我是等得及,就怕咱们皇后等不及,这么漂亮一张脸蛋,若是花了可怎么得了?” 陈鸾狠狠闭眼,在脸颊接触到冰冷刀刃的时候下意识瑟缩一下,硬生生把即将滴落下来的眼泪水眨了回去。 纪锦绣就是个神经病! 葡萄和流月捂着嘴堵住了即将出口的惊呼,这样的角度,陈鸾却只能看到纪焕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和他眼底遮掩不住的惊天阴鸷暴戾。 九五至尊,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束手束脚,陈鸾有一刻在想,若今日站在她跟前的不是这个男人,她这会是否当真就交代在这里了。 可眼一睁,瞧见是他,心底的慌张便通通积淀下来了。 他从未对她食言过。 可显然周围人并不这么想,苏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她的面色一下子就白了。 这娘娘要是真的破了相,还害得帝王威严扫地,就是能活下来,哪怕生下皇嗣,也免不了落得个被帝王厌弃的下场。 至于牺牲先帝爷的名声去为左将军府平反,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天下女人那么多,皇后又如何?再是情真意切的誓言在帝王英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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