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泰文武双全,在村里是个香饽饽,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嫁他,便是他和离,也有得是大把的黄花闺女倒贴。而尤氏那样一闹,郭安泰便无人问津。现在都三十了,她还没有抱上孙子,可不是尤氏害得吗? 郭素宜上前道:“可是母亲,她现在都来了,除了咱们这儿,根本就没地方去,她先前毕竟是大哥的妻子,也叫过您这么久的母亲……” 她顿了顿,又轻轻的说了一句,“素宜觉得,比起新嫂嫂,她为咱们郭家付出的够多了。您还记得吗?有一回您上山砍柴遇着下雨,不下心摔了腿,那会儿大哥不在家,天又太晚了,是嫂嫂她推着车带您去镇上看大夫的……” 张氏想说谁稀罕她叫她母亲?可听着郭素宜后半截儿话,布满褶子的老脸则是微微一顿。 若非尤氏足够好,她哪里会让儿子娶她?那件事情,她的确有印象。只是她觉得,她对尤氏严厉苛刻,是将她当自己人。可她却完全没有将她当母亲,居然因为一时受气跑回了娘家。 然后想到现在这新媳妇萧玉枝…… 张氏的眉头皱了起来。 尤氏和她一比较,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郭素宜知晓张氏有些动摇,就低低的唤道:“母亲……” 张氏斜眼看她,道:“好了,把她带过来,让我瞧瞧。” 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当尤氏在一起见着张氏时,看她穿了身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髻上满布银丝,脸看起来也比同龄老妇显得更苍老些。郭安泰虽已是吏部尚书,可张氏还是以前的张氏,既是穿着华服,也是当初那个不好惹的乡下婆子。 尤氏虽衣衫朴素,见着张氏,还是恭恭敬敬的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张氏还没说话,她就静静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抬起眼,尤氏含泪道:“多谢母亲不计前嫌。” 本是有一肚子火的,可见着尤氏如此的伏低做小,又见她的确满身狼狈……到底是昔日的儿媳,说是没有半分感情,那是假的。当初尤氏的确对她很孝顺。 张氏冷淡道:“怎么?当初不是哭着闹着要离开怎么郭家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就不怕我虐待你?给你脸色看?” 尤氏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女孩儿,与张氏相处的那几年,对她的性子也是了解的。 所以也晓得如何才能合她的心意、让她消气。 她说道:“是儿媳不对,只要母亲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成。”她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郭安泰了。 当初她哭着闹着要回娘家,张氏最后受不住,要郭安泰休了她。郭安泰这个孝子,却没有给她一纸休书,而是同意与她和离,就说明他的善良,和对自己的感情。 她与他同床共枕,陪他度过最艰难的那几年,现在他身居高位了,没有理由对她不闻不问的。 张氏细细打量尤氏。 尤氏比郭安泰小四岁,现在也已二十六了。二十六岁的女人,同年轻娇嫩的女孩儿完全当然不一样,可尤氏的身上却又自己的味道,盘儿亮,条儿顺,瞧着温柔贤惠,做事却是勤快麻利。更重要的是,当时郭安泰对这个媳妇也是很满意的。 张氏一双眼睛垂了垂,心里暗暗有了个主意。 然后问了一句:“那你可知道,安泰已经再娶了?” 郭安泰乃是新帝的左膀右臂,年轻有为,娶得又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堂姐,护国公府的嫡小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尤氏咬了咬唇,轻轻说了一句:“我……我知道。母亲放心,只要您能收留我,我保证不去打搅夫……”顿了顿,立马改口,“不去打搅大人和夫人。” 张氏却站了起来,看着尤氏道:“说实话,这新媳妇儿的确比不上你,不过人家的身份不一样,那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我儿。至于你……到底曾是安泰的妻子,若是对你不管不顾,到时候被有心的人传出去,怕是要败坏安泰的名声。这样好了,你留下来,我让安泰纳你为妾,你看如何?” 萧玉枝躲进宫的那几日,张氏气得不成样子,就想让郭安泰纳妾。可是郭安泰并不愿意。现在好了,尤氏出现,可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妾室吗? 尤氏也是个聪慧之人,从字里行间,能听出张氏对新媳妇的不满意。 她曾是郭安泰之妻,现在当他的妾室,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可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只要能留在郭家,妾室便妾室。 于是尤氏感激道:“多谢母亲,儿媳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被那没有教养的新媳妇气了这么多天,忽然从尤氏这边听到这懂事的话,张氏忽然倍感欣慰,满意的点点头。 …… 黑漆齐头平顶马车在郭府门前停下。郭安泰先下来,然后将马车上的萧玉枝扶了下来。 萧玉枝穿了身绣牡丹亮缎圆领薄褙子,站在郭安泰的身旁,就指挥上马车搬东西的小厮,嘴里念叨着:“都搬轻点儿,别磕着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