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治好的病,她现在的身子就是个金疙瘩,若是旧病复发,就实在太亏。 大杂院里住着七八户人家,大多数都住一间房,成了年的儿女和爹妈睡一个屋,中间只隔一道有破洞的帘子,有些人家甚至三代人住一起,屋里挤得连下脚的地儿也没有。 干不动的老人睡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喘着的气儿证明这是个活人。 妇人成日里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既要照顾孩子,又要伺候老人,等男人回来了,还得想办法应付男人的打骂——累了一天,挣不了几个子儿,谁的脾气都不好。 年轻的姑娘们没有衣裳,身上围着破布,去茅房都得瞅准院里没人,她们为母亲打下手,等到了年纪,就嫁出去,嫁到同样贫寒的人家,延续着母亲的生活,若是样貌格外出挑呢,那便是命生得好,可以去有钱人家作姨太太。 几岁大的孩子脏得跟个泥猴似的,在灰土里打滚,辨不清人样,等他们长大了,命运与父辈们相较,应毫无改变。 容家媳妇不愿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去,她也不许自己的女儿跟院里的其他姑娘一般,终身陷在烂泥里。 终年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打转的小脚女人,要寻找新的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改善生活了……不过,咋个没得收藏哩 第7章 没见识又没本事的女人,出路也就那么几个,她若是个男人,早出去做活儿了,哪怕是去码头抗包呢,也比在家里缝补洗作来得强,起码也能养家糊口。 偏她是个女人,她便狠下心要去抗包,去拉车,去做其他抛头露面的活儿,人家也不肯要她,人人都能做的体力活儿,为何不要力气大的男人,反而要个女人家,再说了,招男人总不会引来风言风语。 经媒婆牵桥搭线,容家媳妇与一个开红白喜事店的男人相了亲。 那男人四十岁左右,不能生育,年轻时一来浪荡,二来不能生育这话儿不晓得是谁传出去了,便一直没讨着媳妇,后来年岁大了,渐渐懂点事,开了个红白喜事店,成亲治丧的一概事项他都理会得,在这一片有了些名气。 可再有名气,人家都说:“赵老板绝后了。” 后嗣自古便被看得很重,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生儿子的男人是抬不起头的,更遑论连女儿都不能生,这样的男人甚至比女人都不如,简直不能称之为男人,等死了,去了阴间,祖宗也会怪罪,怪罪他没留下香火。 因着精水稀薄,不能生孩子这事儿,赵朋成了赵家的罪人,但好在赵家的香火并未因他而断绝,他生不出,自有他人生得出。 赵朋他爹原是车行老板,人称赵爷,他的第一任老婆生了赵朋,可惜年纪轻轻就去了,赵爷也并不伤心,很快把外头的姨太太扶正,做了第二任老婆,原先的苏姨太太,便成了赵太太。 赵太太后头生了个儿子,叫赵志,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老子,赵爷明显更疼小儿子,更何况眼见赵朋传不了香火,这个大儿子就更惹人嫌了。 既在家里没个落脚地儿,赵朋便在外头瞎混,而愈在外头瞎混,家里就愈没落脚地儿,等他老子死了,家业大多给了小儿子,大儿子只随意打发了几个大洋,赵朋才醒悟过来,学了好,得了人家一声赵老板。 赵老板现在年纪大了,年纪大,就喜欢热闹,害怕冷清,想到晚年躺在床上,没有老伴儿,也无儿孙,拉屎拉尿都无人管,他就觉得凄凉,再想远点,等他死了,办丧事,灵棚里没有孝子贤孙哭,只有些不相干的人热热闹闹打麻将守夜,他气得肝疼。 思来想去,他也想安份儿家,有个婆娘暖暖炕头也是好的。 赵老板原想娶个贫苦人家的女子,再收养个孩子,改名换姓,也算延续香火了,可经人介绍,他瞧上了带着女儿的寡妇。 容家媳妇生得品貌端正,虽之前大病了一场,可她到底年轻,将病治好了,又细细调养了一阵,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颜色,甚至因大病初愈,更多了两分让人怜惜的娇弱。 赵老板琢磨着这带孩子的寡妇更适合他,虽然不是他的种,到底是自己老婆的种,只要把老婆栓牢了,孩子更恋家,免得养出白眼狼。 至于这个种是女娃,虽有些遗憾,倒也还能接受,他在外头混了这么多年,见那些开明的富商大官家的女娃也能上学,甚至还有当官的,把女娃娃当儿子养,日后招个女婿,不也挺好? 婚期很快就定下来了,容家媳妇,不,日后该叫赵太太了,她已没了冠上容家姓氏的资格,无论是叫容家媳妇,还是叫赵太太,似乎人人都不知道她本姓潘,没有名字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