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寒暄才知道中尉前几天被免职了, 人不在城内,而在城外的新梦泽。 新梦泽是湖,是裴家私田的一部分, 中尉被免职后, 就闭门谢客,带着老管家,到新梦泽钓鱼去了。 紫苏回去把这事跟步长悠一说, 步长悠立刻要去新梦泽。紫苏说新梦泽在城东,今天去估计回不来, 她们只好次日一大早出发。 新梦泽水雾缭绕的,像仙境。 在离湖远一些的山坡上, 他们找到了一片宅院, 名叫新梦小筑。 开门的是个老伯,步长悠依然自称是裴中尉故人之女,前来拜访, 问他在不在。 老伯领着她们在水之阴的木屋找到了裴翼。 裴翼正坐在伸进水面的木板桥上钓鱼,旁边搁着放鱼的木桶和放鱼食的碗。 裴翼见她来了,哟了一声,将鱼竿放下,起身道:“公主怎么来了?” 步长悠将他上下一瞧。这个中尉赤着脚,一身麻布粗衣, 头带斗笠,十足的渔翁范。 她道:“长悠有事请教,没搅扰中尉的雅兴吧?” 他呵呵一笑:“公主说笑了,老夫是个粗人,没什么雅兴,闲来无事钓钓鱼罢了。” 说着请她进屋。 步长悠在矮桌边跪坐下,问:“几日不见,中尉怎么突然被免了职,是跟太子和我母亲有关么?” 裴翼一边倒茶,一边道:“机缘巧合罢了,跟太子和夫人没多大关系。”顿了顿,“公主来所谓何事?” 黑釉的茶碗,釉面有褐色斑点,端起来摸到碗底,有种粗糙感,她抿了一口,放下道:“长悠原以为母亲的死只是一桩意外,也没多想,但近来听到别人说,母亲的死其实与王后有关,这可是真的?” 他却一点都不诧异,只道:“公主听谁说的?” 步长悠道:“鄢春君。” 这个倒是让他愣住了,没想到鄢春君竟然与这位公主有交情。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道:“宫里头是有这样的流言,王上已经下诏不准再讨论这事了。” 步长悠没想到这不是秘密,而是流言了,她握紧自己的手:“那就是说是真的喽?” 裴翼却摇了摇头:“无论跟谁有关系,但最终做选择的是夫人,公主要时刻牢记这一点。” 步长悠默了一下,冷笑:“谁也不是傻子,要是有得选,她会选择死么。” 逝者已逝,多说无益,裴翼道:“夫人是个明白人。” “明白人?”步长悠一听这个就来气,“明白人是用来给你们欺负的么?她给他生了儿子,然后嫁给别人做王后,他也回来做了国君。大家各自嫁娶,相安无事不好么?结果呢,他灭了她的国,还要把她带回来。他不知道把人带回来会生多少事端么,他什么都不想,就把人带了回来,他还是个男人吗?” “公主!”裴翼有些严厉,“他是你的父王。” 步长悠站起来往外走:“他是王,不是父,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他有想过。”裴翼立即道。 步长悠顿住了步子。 裴翼见她停下来,缓了一下:“有想过的,甚至还想过把夫人在祁国的孩子一同带回来,当做自己的来养,夫人不愿意。” 步长悠回过头来,仍为自己的母亲愤恨不满:“倘若他真的如中尉说得那般情深义重,当年祁国灭后,母亲想回沈国,为什么不让她回去?” 裴翼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当年这一步,的确走错了,只是当时大家谁也没有察觉到,等察觉到时,为时晚矣。 步长悠道:“她想做的,没人成全,不想做的,强迫也要做,倒了还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情深义重是这样的么?” 裴翼叹了口气,缓缓道:“因为失去过一次,教训惨痛,大约还是怕,怕放走了,就回不来了。” 步长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