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宿舍统一发的窗帘薄得一批,光线渗过蓝色布料的空隙,投下片异常柔和的光晕。 他这个新舍友临出门前居然还顺便帮他拉了个窗帘。 时亦往墙边挪了点,枕着据说不能动那条胳膊,躲了躲空调的风。 涌进来一群人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抓着遥控器调低了几度,刚没在意,现在才觉得有点儿凉。 被套没套,跟被子一块儿堆在了下面。 他懒得折腾,准备晚上再收拾,这会儿估计也没法探下去条胳膊够上来。 反正总比大冬天被一桶水从头浇透了关外面好得多。 时亦翻了个身,屈起手臂遮住眼睛。 可能是这个环境跟过去的宿舍挺不一样,也可能是刚才那段问答刚好消耗掉了最后一点精力。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得再熬一会儿,听段白噪音,或者实在没办法下床去拿药,结果最后都没用得上。 像是滑进了个挺陌生的水塘,没等他反应,整个人已经跟着一个跟头栽进去进去。 难得深沉的睡意没顶地涌上来。 这一觉睡得异常的沉。 时亦醒过来,甚至有点儿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别动。”程航的声音从耳机里及时响起来,“你叫时亦,你是个人,你是男的,你今年十七岁,你在你们学校寝室上铺,你掉下去可能就真把胳膊抻了。” 时亦实在不太想听前面那一段毫无营养的废话:“你非要每次都从头开始说吗?” “这样方便。”程航很专业,“反正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患者刚醒过来断片儿到了什么地步,我还见过醒了以为自己是飞机,非要从六楼滑翔下去的。” “……” 时亦不打算在这种话题上跟他浪费太多时间,撑着胳膊坐起来,看了一眼手机。 没想象的那么久,从他最后有意识到现在,一共也才过了两个多小时。 睡得倒是挺好,胸口没那么堵了,始终如影随形的烦闷焦躁总算消散了大半。 头有点晕,身上有点儿酸。 不严重,可能是中暑的后遗症。 时亦看了一会儿手机,忽然意识到重点:“你两个小时都没挂电话?” “我们新发的蓝牙耳机,今天整理病历,戴着又不耽误事。” 程航显然被自己感动得不轻:“没关系,这就是医生。治病救人,一切为了患者,为了一切患者,为了患者一切……” “你大爷的一切。”时亦说,“花的是我电话费。” “……” 程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改口:“为了患者的百分之九十……” 时亦按了按额头。 他的错。 从一开始就不该给程航打这个电话。 隐约觉得宿舍跟刚才不太一样,时亦没打扰半吊子心理医生的自我感动,坐起来看了一圈。 确实有点变化。 饮水机幽幽飘着的那一点小红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窗帘挺草率地堆在窗台上,被两本大部头字典压着,彻底堵死了最后一点儿光。 空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回去的,出风口均匀地从上摆到下,不冷不热地把风慢悠悠往外吹。 “除了上回晕过去,还没见你睡这么沉。” 整理病历太无聊,程航闲得听了全程,给他转播:“你舍友回来了一趟,带了两个人,好像是要拿什么体育队的东西。” 时亦忍不住皱了下眉:“我没醒?” “难说,你醒了也不跟我聊天儿。”程航说,“你听见我叫你孙子了吗?” “……”时亦:“没有。” “那你没醒。”程航挺有把握,继续往下说,“他让那两个人在外边等他,在你床边转了两圈,不知道干什么了。” 时亦胸口蓦地一沉,扑棱坐起来。 他没有叫人靠近身边的习惯,尤其是睡着了没法防备的时候。 本来还以为上铺能好点,没想到舍友居然特么这么高。 还能灌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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