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儿全是牧场,但现在,全变成农场了,一个又一个的,都叫劳改农场。 苏向晚的弟弟苏富富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今天把他妈赵银霜给骂了一顿。 然后,扛着锄头出了门,就准备去上工。 小伙子今年十五岁,因为是劳改嘛,头发全是剔完的,大太阳下,一个青光亮的脑门子,瘦的皮包骨头,扛着锄头的肩膀上,全是拉车的时候磨起来的老茧,叫阳光照着,泛着红。 他边走,就又有点儿懊悔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和他妈赵银霜到这儿已经有四年了。 估计再想回家乡清水县是没希望了,然后呢,现在在劳改农场,有俩男人同时对她还不错。 一个是农场里赶牲口的车队队长,叫马喜军。 还有一个,则是从北京来的一个下放人员,据说在下放前,是某个国有银行的主任,叫赵国年。 这俩男的,马喜军四十五,赵国年四十七,都跟赵银霜年龄差不多。 分明,苏富富都觉得,赵国年有文化,有谈吐,比马喜军好得多。 但是呢,赵银霜却坚决不肯答应赵国年的追求,反而是跟马喜军走的比较近,她的心思苏富富能不清楚吗。 那个马喜军虽然粗俗,但是吧,因为是养牲口的,手里有马粮,就是灰豆子和大麦,马喜军自己吃马粮把自己吃的又壮又结实的,还总想着送赵银霜一点,勾着赵银霜,让跟他好。 不过,一直以来,苏富富都防着老妈跟马喜军走的太近。 但今天,苏富富早晨起来,居然抓到马喜军在给母亲赵银霜送灰豆子。 要知道,灰豆子可是农场里牲口的粮食,赵银霜要拿了,真给劳改队的人知道,吃牲口的口粮,那可是要判刑的。 苏富富听到以后跑出去,两棍子打跑了马喜军,把他妈也给吼了一顿。 然后,他留下坐在地上抽泣的母亲,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小伙子抹了把眼泪,大清早的,赌着气,连口饭都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呢。走了几步,就又后悔了。 毕竟母亲今年也才四十二岁,自打十五岁生了大姐之后,到现在,为了几个儿女的操持,就没停过。 这把年级了,本来该是他孝敬老人的时候,却让她受这样的苦,富富心头是真难过啊。 仰头望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天蔽野,蔽野上间或凋零的几颗树,路边供销社的门上,一只风车呲啦啦的,给风刮的转着。 苏富富想起自己离家的那一年,他还答应大姐,要给俩小外甥一人做个风车呢,唉,也不知道姐姐还活着没,更不知道俩外甥还记不记得他。 这个年头啊,有些人亲属离散,一眼就是一辈子。 他想起几个外甥,就特后悔,后悔当初大姐最后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没把他们给抱一下。 富富抹了把眼泪,听着一声哨子响,赶忙扛起锄头,上工去了。 两天两夜的火车,驴蛋和狗蛋是只要天一亮,就不眨眼睛的要盯着窗外的。眼看着绿意渐渐没了,只剩下无边的黄沙,俩孩子还好奇的,盯着窗外看呢。 “要在解放前,你们都是我的奴隶。”李承泽一听说到海西了,赶忙穿着鞋子呢:“我爸说,他小时候在海西,但凡有人见了他,都得跪着。他不论走到那一家,那家子都得给他喝最好的酥油茶,还有油果子。” 小伙子有点得意忘形啊,揉着吱吱紧巴巴的才扎成的小辫子,说:“你就是土司的妹妹,他们要跪我,也得跪你。” 吱吱百无聊赖,正在撕手上的倒刺呢,一撕就是一个小血泡儿。 撕出来,还故意抹成一摊子给李承泽看。 李承泽晕血啊,一眼看过去,又头晕又恶心的,就把她的小爪子给捂上了:“不准撕了,赶紧,把你的手包起来。” “就不,你这个胆小鬼,喝凉水,哼。”吱吱说着,得意的,摇晃着手上的大血泡儿了。 苏向晚和才从卧铺车厢赶过来的宋青山,一人手里拎着两只大包,只得喊驴蛋来给吱吱止血:“宋东海,给吱吱一片创口贴,这就要下火车了,这地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可得小心点儿,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