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我老得比你快是不是?我是莲香呀,小潋,你不认得我了?” 夏侯潋怔了怔,瞪大眼睛叫道:“莲香姐?” 妇人笑意盈盈,圆脸庞,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云鬓蓬松着往上扫,脑后倒挂梳了个燕子髻,抹了桂花发油,**得漆黑油亮。她穿着月白色实地纱衣裙,走路的时候往左歪,是当年在谢府的时候腿脚被打坏了。 阔别多年,莲香的变化大极了。她看着富态多了,梳了妇人发髻,看来已经嫁人了。没想到沈玦能把莲香找回来,夏侯潋觉得高兴。 “哎,你这小子,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省心。”莲香捧着他的手,问,“瞧肿的这样儿,也不知道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其实这个对夏侯潋来说算小伤,没伤筋没动骨,就是受刑的时候难受了点儿。他从前还在尸山血海里闯荡的时候,好几回都是从阎王爷那儿走了一圈再回来,这点儿伤对他来说实在是小意思。夏侯潋说没事儿,莲香问他:“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拿饭去。” 夏侯潋又摇头,他暂且没空吃饭,他还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沈玦。问完了,还想道个歉。 夏侯潋道:“莲香姐,少爷在哪儿?我想去找他。” “你真不饿?”莲香不答,又问他,见夏侯潋摇头,便道,“去见少爷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个地方。” 夏侯潋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莲香去了。 一路上,莲香絮絮叨叨跟他说话,他才知道莲香怎么见到的沈玦,怎么入的沈府。莲香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了,瘸了腿脚不好找婆家,二十岁才嫁出去。后来上京来讨生活,在路上卖大饼的时候赶巧碰见了骑马路过的沈玦。她一开始还不敢认,对着自己的哥儿大喊了声谢惊澜,沈玦望过来,她知道这一定是少爷了。 沈玦接了他们一家人进府管事,男人在后厨干活儿,她是府里的大管家。前些日子沈玦明面上倒台,她和丈夫孩子去了司徒家避难,等沈玦灭了魏德才回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儿。她男人还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莲香交了好运,自己跟着沾光。莲香抿着唇笑,拉着夏侯潋过了腰门。 “你的事儿少爷跟我说过几嘴,知道的不全。不过我也没心思知道这么多,我呀,只要你们俩平平安安的就好。”莲香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进了仪门。她指着前面,夏侯潋抬头看,乌木牌匾上两个大字——“祠堂”,两边各一竖条楹联,望进去,庭院深深,树影摇曳。这祠堂怪得很,别人家的祠堂往往要写上姓氏,比如谢氏祠堂,李氏祠堂,可这里的牌匾上只有两个光秃秃的字。 祠堂正中间放了一个檀木架子,横波卧在上面。横波后面是供桌,灵牌只有两个,一左一右,沉寂安然,仿佛等了许多许多年。 夏侯潋愣愣地走进去,他心里有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一根线,牵着他,引着他,让他往里面走。 “进去看吧,小潋。” 夏侯潋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没说话。抬脚跨进门槛,慢慢往里走。越往里面,左边那个灵牌上的字越清晰。灵牌后面有一个青花瓷罐子,不怎么大,像一个酒坛子。 那是骨灰罐。 他一边走,眼泪一边就出来了。他回头看莲香,她还站在门槛边上,挥着帕子赶他,“进去吧,她等你很久了。” 他掉回头,一步步走进去,踩过阶梯上蔓延的青苔,踏过婆娑的暗青色树影,光斑映在他脸上,摇晃,移动。他好像走过了许多年的时光,才进入那个寂静的祠堂。 横波刀静静地躺在刀架上,漆黑鲨鱼皮的刀鞘收敛了一切锋利的光华,朴拙无声。紫檀木灵牌用正楷写着她的姓名,数年前,这个名字曾在腥风血雨中辗转于无数人的口中,家喻户晓,天下皆知。 数年来积压在心底沉重如铁的恩仇和悲欢翻涌如潮,化为眼泪,夺眶而出。他跪下来,头埋入两臂之间,泪如雨下。 “不进去看看他吗?”莲香问靠在墙后的男人。 沈玦错过半个身子,隔着庭院望向跪伏在祠堂里的夏侯潋。他只能看到夏侯潋黑色的脊背,像霜风中的枯叶,凄清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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