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个不辨上下主客的散谈之席。 衣飞石看着这坐席的摆位背后都发凉。 与皇帝、皇太后散席而坐?臣不僭君,这位置坐了就是死罪!——他越发觉得,皇太后这是刻意找茬要弄死自己了。 据说太后还在浣花池边散步,谢茂站在步莲台往下望,果然远远地看见了太后的仪仗。 “来,小衣,先坐一会儿,太后还在老远呢。” 谢茂转身招呼衣飞石坐下饮茶,换双木屐松快一会儿多舒服? 回头才发现衣飞石低垂眉眼束手站在一边,那模样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诚然宫中恭敬老实卑微入尘埃的太监宫婢多不胜数,就算是号称文骨铮铮的大臣,在皇帝跟前也是识时务的多,卖傲骨的少。可是,谢茂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衣飞石这么小心谨慎的模样了。 他一如既往地爱重珍视,已经让衣飞石习惯了在他跟前放松。 “干什么呢?”衣飞石安静得像是不存在地低头束手侍立,让谢茂觉得很不习惯。 衣飞石警惕着太后,却对谢茂没什么戒心。唯恐周围有太后宫中眼线,他很守规矩地屈膝跪下,回答皇帝的问话:“回陛下,臣不敢。臣为陛下侍宴。”这地方级别太高,不单你那地方我不敢坐,我连请你在这儿另外给我找个地儿坐的资格都没有,也就配给你斟酒布菜了。 谢茂才看了脚下的三张坐席一眼,发现位置安得不太对,吩咐道:“挪位置。” 在衣飞石想来,最完美的安排当然是皇帝与皇太后坐席都在北方,他一张小席塞在皇帝下首,不要离皇太后太近。可惜,今天的步莲台又是栽桂树,又是摆金菊,还弄了个假嫦娥在假月宫里走来走去,最适合赏月听戏的位置就不多了,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你想怎么摆吧? 在谢茂的吩咐下,原本不南不北的三张坐席沿顺时针挪了小半圈,变成了两张坐席东西相对,居北望南,另外一张坐席则铺在南边,往北朝拜。总算是分出了君臣上下。 衣飞石还是觉得满手冷汗。 这三张坐席离得实在太近了,食案只差半尺几乎就能抵笼,地上铺着的软席,干脆就有一角交叠在了一起!这么近的距离,彼此身上稍微有一点异动,身边马上就能听得一清二楚。这要是不小心在席间放个气什么的,皇太后微微皱眉,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扣下来,乐子可就大了。 当真入了席,右边是皇帝,左边是皇太后……衣飞石忧愁地想,这哪怕是跪着吃,也肯定吃不下去啊! 相比起到宫中陪皇太后赏月,衣飞石宁愿回兵马司公堂挨板子。起码挨板子不会死人吧?起码知道挨多少下就能结束吧?……没事儿过什么中秋节呀。再不济,回长公主府过节也好啊。梨馥长公主再凶狠也是妇人手段,顶多治治皮肉,羞辱一番,哪里比得上宫中这位凶残? 谢茂吩咐宫人调整了坐席之后,衣飞石也不肯入座。 谢茂脱了鞋子褪了外袍在席上宽坐,衣飞石就依在谢茂的坐席边沿,双膝触地,乖乖地坐在自己脚踝上,算是蹭了谢茂的席子。宫人送来茶汤,衣飞石也不肯用,低眉顺目地待着,特别安静。 闹得谢茂哭笑不得,想伸手搂着他哄两句:“小衣……” 哪晓得衣飞石突然躬身磕头,时机极度完美地错过了他的亲昵。 一把搂了个空的谢茂更加无奈了。 他是挺担心太后刻意刁难衣飞石,但是,从头到尾,他担心的都是,如果他为了衣飞石和太后争锋相对,这会让太后伤心。他从来就不担心自己能否护住衣飞石——只要他肯为了衣飞石和太后正面怼,当皇帝的怎么可能治不住太后?当儿子的怎么可能犟不过亲妈? 衣飞石的反应则告诉他,他从不相信皇帝会在太后跟前庇护自己。 他如此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都是因为他觉得,今天他只能倚靠自己的谨慎与卑微混过去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