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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如今你与朕说些闺阁密语,万事都不相干的,跪下做什么?有些事跪下搪塞得住,”

    谢茂轻轻攥着衣飞石的手腕,不怎么用力,五指掌心却都贴在衣飞石的胳膊上,无比贴近,“今天不行。”

    衣飞石小声说:“……也没想过搪塞陛下呀。”

    “为何不辞而别?”谢茂直接问,“你以为是朕下旨要囚马万明?!怕朕拦着你不许出宫,所以干脆就不搭理朕,自己走了?”

    衣飞石被他一句话惊呆了,愕然道:“陛下?”

    “说。”

    衣飞石赌气道:“我要跪着说!”

    “你还跟朕闹脾气了?朕冤枉你了?”谢茂没好气地问。

    衣飞石到底不敢和皇帝太过犟嘴,低头委屈地说:“陛下就是冤枉我了。若我以为捉舅舅是陛下的旨意,我怎么敢出宫去保人?陛下认为我这样狂妄悖逆,就敢抗旨么?——臣冤枉!”

    谢茂就没理清楚衣飞石不辞而别的脑回路,这会儿被衣飞石戳中了他牛角尖中的漏洞,他也愣了愣,是啊,小衣九成九是不敢抗旨的吧?若他以为朕要捉他舅舅,他岂敢出宫捞人?

    可衣飞石若不认为捉马万明是他的旨意,那又是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跑呢?

    “好,你说是朕冤枉你了,那就是朕错了,朕怪错你了。”谢茂一向信任衣飞石,“那你告诉朕,为什么?”

    衣飞石低头,半晌才小声说:“我最近不听话。”

    谢茂又被他一句话镇住了,不听话?哪里不听话了?谢茂觉得最近小衣乖得很,不止最近,除了相识最开始那一段时间,衣飞石一直都很乖。衣飞石却觉得他自己不听话了?谢茂都懵了。

    “陛下不许我出宫,我总想出宫。”

    不许我出族,我坚持出族。

    这是衣飞石和谢茂最近隐隐较劲的矛盾。

    谢茂作为上位者,半点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同样一件事,谢茂觉得是小事,压在衣飞石心头就是巨石。衣飞石觉得自己的坚持是“不听话”,可能会惹皇帝震怒制裁,谢茂却全无知觉,撑死了觉得这是“哎,下回怎么哄哄小情人”的小烦恼。

    衣飞石才小声说了他的想法,谢茂立刻就明白了,皱眉道:“你觉得,你‘不听话’了,朕会借着马万明的事拿捏你,教你‘听话’?”

    “也不全是……”

    衣飞石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只是他怀疑的一种可能,不占十之一二。

    他当时之所以不想去禀告皇帝,怕的是“万一”皇帝要借机驯服他。说到底,主要还是因为他不信任龙幼株,怕这个“万一”耽误了他出宫的时机,龙幼株就把马万明屈打成招了。

    衣飞石坦诚的理由,简直比衣飞石怀疑谢茂要弄死马万明,更让谢茂难受。

    谢茂气得肝儿疼,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自问一心爱惜衣飞石,从来不曾使计逼迫拿捏,确实因为某些想不到的意外,他委屈过衣飞石,比如那几碗清水羊肝——可是,他何曾对衣飞石用过龌龊的手段?就因为衣飞石“不听话”,他就借着衣飞石小舅的性命教训衣飞石,这是骂他无赖,还是骂他暴君?

    是,朕是无赖,朕是暴君,可那是对别人!朕何曾欺负过你?辜负过你?

    谢茂生气又不能吓着衣飞石,只能生生憋着。他坐在茶桌前,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下去,慢慢地说:“朕不会这样。小衣。”

    他想着衣飞石刚才大喊冤枉的心情,希望衣飞石能对自己感同身受,“你冤枉朕了。”

    谢茂隐藏情绪的功力极其深厚,面上丝毫看不出他伤了心,一举一动都和寻常动作相差无几,连口吻都是清清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

    然而,旁人听不出来,衣飞石能察觉出来。

    皇帝那一瞬间的窒息与疼痛近乎实质,衣飞石听得心口一闷,忙解释道:“不是的,陛下,我心里也没有一定认为陛下要教训我,我就是怕万一……”

    这么说,好像也不见得多令人高兴?衣飞石也觉得自己辩解不清了,显出一丝颓然。

    他低下头,认罪道:“是我性子不好,凡事未言胜先言败,总做最坏打算。”

    “误解了陛下,求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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