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临时就抓了瞎——二缺一,少个盖章的。 “陛下,已差人去找黎王了。”衣飞石低声道。 战事与政事不同,皇帝急起来要发中旨没问题,问题是,万一夏侯朗只看到皇帝圣旨,看不到枢机处的三个枢臣小印就不肯交兵权,这贻误了战机算谁的锅?仁宗朝封还皇帝中旨的大臣那是一波接一波,封得理直气壮! 谢茂就不说话了,坐在枢机处,看着悬挂在武安殿里的谢朝舆图。 殿内气氛有些沉重。 孔杏春偷偷冲衣尚予竖了个大拇指,暗指衣飞石厉害。 衣尚予对此反应冷淡,他坐在轮椅上,双手平放膝头,目无表情。 “孟东华来了吗?”谢茂突然问。 门外郁从华前来回禀:“兵部尚书孟东华殿外候见。” “传进来。”谢茂道。 孟东华是得了消息来等派差的,西北出了事,枢机处军令一发就直送兵部署理,不管是调兵遣将的手令还是调拨军粮军械的手续,不都得兵部下属来办?刚进来磕了头,皇帝就问他:“印带了吗?” “啊?”孟东华如梦初醒,官印当然在衙门啊,他出门带那么大个印干嘛? “你的钤印。”谢茂道。 孟东华连忙把自己的私印掏出来,衣飞石递来鲜红的印泥,皇帝压上红泥啪唧就按在枢机处的签押表笺上,他那一方小小的“孟东华印”就紧随在“总参知事衣”和“知枢机事孔”之后。 孟东华眼睛都直了。 谢茂挥手道:“行了颁旨!从今天起,你入枢机处任知事。” 相比起枢机处的老资格,孝帝在位期间才被简拔起来的孟东华资历完全不够看——当然,要说资历浅,一飞冲天的沭阳侯张姿比他更浅。只是张姿有从龙扶立之功,这个谁也比不了。他堂堂一个兵部尚书,从前就被大将军行辕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又在枢机处当跑腿,今天莫名其妙就混进了枢机处,简直就跟天上砸馅饼似的。 六部尚书位在九卿之列,本就是朝中举足重轻的大员,在文帝朝之前,内阁诸臣几乎都由部院长官兼任。文帝为控制内阁,使议谏与执行分离,在他治世期间,内阁重臣全都不授部院实职,只在内阁听用,谢茂登基之后,也沿用了这个制度。 如今皇帝一句话就把兵部尚书提进了枢机处,论身份是完全够格了,孔杏春立刻上前恭喜。 议事完毕,孟东华风急火燎办差去了,衣尚予与孔杏春则在武安殿值守,随时参赞军务。 谢茂照例赐了饭食。衣尚予借口更衣,衣飞石很默契地告退跟了上去。 “你在武安殿无职,本就不该进来。”衣尚予冷冷地指责。 衣飞石垂首不语。他确实不是枢机处大臣,不该参与这种层级的议事,可是,他是羽林卫将军,皇帝要他伴驾,他难道能说我不来? “纵然来了,你也不该说话。”衣尚予道。 衣飞石低声道:“儿子知错。” “七年了,小石头。”衣尚予提醒道。 衣飞石当然能听懂父亲未出口的意思。 皇帝登基已经七年了,威仪日重,群臣都不太愿意和皇帝对着来。今日皇帝要发中旨,衣尚予没吭声,孔杏春没吭声,就他衣飞石一个本没有资格进武安殿的羽林卫将军出声了,何等显眼刺目? 事不及天下太平,衣尚予才懒得管皇帝是怎么当的。文死谏武死战,只要皇帝没弄得倒行逆施烽烟四起,别的事情就让文官操心,劝谏这事儿,要死让内阁的人去死,关他衣家屁事? 衣飞石的想法则和衣尚予不一样。 衣尚予不在乎皇帝,他在乎。他爱惜皇帝的名声,所以他才要冒险出头劝谏。 “儿子有分寸。”衣飞石低声道。 衣尚予冷笑了一声,对衣飞石的反应极其不满。 衣飞石态度虽恭敬,可话里就是“我还要继续干”的意思,根本没把父亲的提点放在心上。 衣尚予不再开口,二儿子羽翼已丰,主意又正,他总不能再把衣飞石当八岁顽童训斥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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