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三十悄无声息地死了,诸色府也未必能知道他的儿子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然而,后来皇帝交代要厚待李三十遗孤,为李得意举业保驾护航,张岂桢又那么大张旗鼓地“赎罪”,岂能不引起诸色府的注意? 李三十已死,诸色府无从报复,父债子偿,他们就找李得意算账。 “太平初年朝廷就在京城清查过陈朝奸细,如今陈朝都不在了,诸色府已是丧家之犬,却还能在京城如此耀武扬威?你们这样的衙门,居然连个小监生也看不住?” 衣飞石觉得听事司办事不力,但是,听事司不归他管辖,他就不太好随意训斥。 “你们既然护不住他,我把人带走,有何不可?” 尽管李三十之死错不在衣飞石,衣飞石还是隐隐觉得有一分牵挂,十分想要照顾李得意。 祖安青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缰绳,说道:“公爷您息怒,这不是……”他赔笑。 衣飞石就明白了,只怕听事司是另有计划,想要钓诸色府的大鱼,不好向外透露。 他看了看在马前哈着腰的三个废物,大略揣测,听事司或许就是想引蛇出洞? 不过,李三十已经为国捐躯了,总不能还叫他儿子也跟着冒险吧?这要万一没护住,岂非连李三十的唯一一根独苗也断了?若不知道听事司的盘算也罢了,如今知道李得意可能会涉险,衣飞石更不会让孙崇放李得意回国子监了。 “人我安排了,若是你们龙司尊着急,叫她找我说话,若不着急,我晚些时候找她交代。” 衣飞石简单撂下一句话,急匆匆打马飞驰而去。 他的几个亲卫只能也借徐阳骏亲兵的坐骑充作脚力,匆忙追了上去。 徐阳骏则黑着脸看了那三个听事司下属一眼,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道:“鹰犬。” 他堂堂黎州守备将军,正经的三品武官,在衣飞石跟前伏低做小,那是他的旧属本分。换了在祖安青这个从七品锦衣卫小旗跟前,他才是庞然大物——听事司的司指挥使龙幼株也才四品,且还不及他官大呢。 徐莹气得就要扬手,被祖安青死死拽住,赔笑道:“没事没事,走,走。” “到处都是小人!”徐阳骏骂声晦气,带着亲兵耀武扬威地走了。 徐莹这才小声骂道:“骂老子是鹰犬,他个捧腚舔肛的见了襄国公,只差没给人家当儿子了,不就是早生两年混进了衣家军吗?他倒不是鹰犬了,就是襄国公的龟儿子!” 祖安青砰地敲他脑袋一下,骂道:“你他娘的骂谁乌龟呢?” 徐莹才想起这是把襄国公也骂进去了,连忙找补:“我乌龟,我乌龟!” “我就说小衣督帅最是怜贫惜弱见不得义士后人遭难,如今把那李小子交给襄国公了,咱们也可以放宽心了。”祖安青摸了摸腰间刚放的饷银,“走,哥仨喝一个去。” 正如衣飞石所想,这三个蹩脚货就是听事司钓鱼的炮灰。 然而,遇见孙崇安排李得意离开国子监,这哥仨第一个反应不是回听事司找上官讨主意,而是直接来守着衣飞石“陈情”,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衣飞石直接把“鱼饵”李得意讨走了,事情就成了衣飞石与龙幼株这种高层级的往来。 就算上官怪罪,也自有衣飞石去顶锅。 ——我区区一个小旗,屁大的官儿,还能跟襄国公犟呢? ※ 衣飞石飞马疾驰赶回宫中,皇帝果然已经散朝回了太极殿,正在洗漱更衣。 盥殿里清凉湿润,谢茂又是个汗湿了头发就要盥洗的脾性,这会儿朱雨正服侍他濯发,他舒服地躺在白玉床上,见衣飞石进来施礼,随口问道:“你去哪里了?” “臣出宫见了个故人。” 衣飞石解开汗湿的衣裳,白玉似的背肌似有热气腾起,谢茂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衣飞石丝毫没领会到皇帝的欣赏,他很快就解了衣裳,赤身站在小池边,两个宫婢熟练地举起银瓢为他冲水,洗去身上汗渍尘土之后,衣飞石一头扎进能游水的汤池中,泡了几息才猛地钻出水来,舒畅地吐了口气。 “外边热透了,你又往凉水里扎猛子,仔细坐了病。” 深谙老年养身计划的谢茂不乐意了,坐起来叨叨——从前他会训斥衣飞石,如今衣飞石年纪大了,不像是小少年的模样,他就觉得训斥会伤了衣飞石的颜面,口吻温和了许多。 衣飞石抹去脸上的水渍,伸长双臂游到他身边,就在池边趴着,仰头望着他:“陛下,臣今儿见的人是从前在西北的旧部,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