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这一片皇帝所深爱的太平天下。 太常寺的官员在念祷文。 衣飞石听不清。 他红着眼睛替皇帝穿好衣裳,替皇帝梳头,戴上紫微九星冠冕,看着冕旒垂下,一点点遮盖住皇帝的容颜,诀别的滋味一点点扼紧他的咽喉。 一滴眼泪倏地坠落。 衣飞石稳稳地伸手,将那滴泪接在了手心。 ——他不能让眼泪落在皇帝身上。如果皇帝知道他哭了,是不是就舍不得走了?不能哭。 他不得不往后退。 因为,他接得住一滴泪,接不住此后的更多。 楚弦递来冰冷的毛巾,衣飞石冷静地擦了擦脸,将烧得赤红的泪眼捂住片刻,让泪水都留在毛巾里。摔开自己碍事的泪水之后,衣飞石重新上前,继续替皇帝穿戴衣冠。 整整两个时辰,终于装殓完毕。 为了让衣飞石送大行皇帝最后一程,谢团儿不顾礼法带走了所有宗室大臣,所以,衣飞石独自将皇帝抱进了棺材,当他把皇帝放下的一瞬间,看着那一口肃穆贵重的帝棺,心中涌起恐惧。 ……我要把陛下,放在这个盒子里,盖上盖儿? 没有人陪着他。 他一个人躺在这里? 他渴了怎么办?他要喝茶怎么办?他睡得热了要喝青草汤怎么办?……他太无聊了,想要我陪着他,想要临幸我,怎么办?都没人看着他,没人听着他。 他本该是一呼百诺,稍微翻身,就有殿外几十个宫奴跟着上来献殷勤的。 怎么他死了,就没人管他了吗? “公爷?”朱雨提醒道。 衣飞石方才收住自己的念头,陛下说了,不许任何人殉葬。所以,不许殉葬。任何人都不许。他慢慢抽回自己扶着皇帝的手,看着皇帝静静地躺在棺木之中,退至殿下,俯身施礼。 殿内所有官员、奴婢随之下拜。 “移梓、奉安。” 当日,大行皇帝移奉奉安殿。 ※ 衣飞石一直跟着大行皇帝。 大行皇帝在太极殿,他就守在太极殿。大行皇帝移梓宫于奉安殿,他就守在奉安殿。 据说新帝苏醒之后,得知心腹宫人与伴读李承鄞都被太后绞杀了,顿时大发雷霆,将太极殿偏殿砸了个稀烂。衣飞石对此也不甚关心。皇帝死了,太极殿对他也失去了意义。只要保保不来砸了皇帝的梓宫,衣飞石都无所谓了。 谢团儿很忙,百忙之中还抽空亲自来奉安宫祭拜,按道理说,她明日大殓再来就行了。 衣飞石见她来了反而不知如何自处——皇帝立宝宸公主为嗣,要守宫也该太后来守。他若是个奴婢也罢了,可是,他不是。他是襄国公。以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该守在奉安殿。 见衣飞石尴尬又坚持忍着尴尬不肯离开,谢团儿心中都是酸楚。 这会儿没有大臣跟着碍事,她上前拉住衣飞石的手,喊道:“阿爹。” “……太、后。”衣飞石一向冷静刚强也被她一句话喊得有点崩,坏丫头瞎嚷嚷啥? 谢团儿四十几岁的妇人了,这些年在六部打转,脸上也带了些风霜。可是,她此刻牵着衣飞石的手,就像她幼时牵着谢茂的手一样,“皇爸爸不在了,谢谢只有你了。阿爹。” “臣……” “公爷爸爸。” “……” 衣飞石招架得住“阿爹”,招架不住“公爷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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