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辰良满脸不高兴。 他本来就有起床气,要不是令窈在这里,他早就让人将王枝秀丢出去了。 他娘也清楚他的性子,所以平时也不敢将人塞过来。今日就是仗着令窈在,所以才敢带王枝秀来他面前晃悠。 穆辰良双拳越握越紧,嘴也越撅越高。 令窈见状,不再勉强他,立即吩咐鬓鸦将王枝秀扶起来。 鬓鸦去扶的时候,穆大奶奶还上前拦了一下,朝前喊:“辰良。” 穆辰良将脑袋转过去看树。 鬓鸦直接推开穆大奶奶,将王枝秀扶起,还替她整理了衣裙。 穆大奶奶皱眉瞪向鬓鸦:“你这丫鬟,没大没小……” 话未说完,鬓鸦道:“回大夫人的话,我是东宫四品女官,夫人以‘丫鬟’一词称呼我,并不妥当。” 穆大奶奶语噎,她从未被人这样待过,谁见她不是毕恭毕敬,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红了脸:“你……” 令窈将鬓鸦护在身后:“穆夫人,我的女官脾气不好,望请海涵,若有得罪之处,我替她赔罪。” 穆大奶奶有些怕令窈,即便心中对令窈有诸多不满,也不敢与她正面起冲突。 皇太女的身份摆在这,谁敢让她赔罪? 穆大奶奶气不过,只好在穆辰良身上下功夫,喊了几声:“辰良,辰良……” 穆辰良前几声没应,最后应了一声:“欸。” 穆大奶奶当着令窈的面对穆辰良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地连礼义廉耻都不晓得?哪能随便同女子共寝一屋,你是什么身份,旁人是什么身份,男女之间要讲分寸……” 话没说完,穆辰良消失不见。 穆大奶奶一看,人往屋里钻了。 穆大奶奶喊:“欸,辰良,你跑什么,这会子知道羞愧了?” 穆辰良重新从屋内出来,手里多了个东西。 是一只绣履。 穆辰良跑到令窈面前,众目睽睽下,毫不犹豫蹲下去,替她换鞋,嘴里念念有词:“你瞧你,鞋子穿错了也不知道,这要是穿出去,还不得贻笑大方。” 令窈定睛一看,两只鞋子颜色相近,除花纹略有不同外,其他一模一样,得仔细看才看得差别。 她早上起得急,随意挑了双,如今才瞧出来,竟穿错了。 鬓鸦惊讶:“我都没注意到。” 穆辰良小心翼翼捧了令窈的脚,头也不抬,道:“你忙着安置行李的事,哪有功夫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我看啊,以后早起伺候的事,就不劳烦你这个四品女官了,还是交给我更稳妥。” 鬓鸦努努嘴。 穆大奶奶目瞪口呆,痛心疾首上前质问穆辰良:“儿啊,你身为堂堂穆家继承人,怎能做这种低贱的活?娘都没舍得让你伺候过。” 穆辰良:“那是因为有爹伺候娘,用不着儿子伺候。” 穆大奶奶羞得顿足,小声:“住嘴。” 正好车马备齐,一队侍卫引宝盖舆车入内,前来迎接令窈。 令窈换完鞋,就要上车。 “你去哪?”穆辰良可怜巴巴问。 “昨日同你说过的,今日我要游览幽州主城。” 穆辰良也想去,尚未开口,就被穆大奶奶死死摁住。 穆大奶奶指了旁边灰头灰脑的王枝秀:“辰良,王姑娘似乎身体不适,你与娘一起陪她回屋休息吧。” 穆辰良刚要张嘴说不。 穆大奶奶哎呀一声:“娘突然头好痛,辰良,不得了,娘头风发作了,快去请大夫。” 穆辰良蹙眉。 他第一次觉得他爹将他娘宠得太过,以至于他娘如今都还是个小姑娘性子,连装病都装不像,就差没直接将“我不许你去”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娘……” 穆大奶奶抓紧穆辰良衣袖:“痛痛痛,娘头痛。” 穆辰良又急又气,眼睁睁看着令窈上了舆车:“卿妹妹……” 令窈没有回头。 穆大奶奶心中窃喜,拽住穆辰良不放:“什么卿妹妹,那是皇太女殿下,辰良,日后不得放肆。” 大家身份尊贵,皆是体面人,这其中的意味,想必皇太女已经体会到了。 阻了第一次,就能阻第二次。久而久之,两人也就不会再往来。 舆车飞角悬黄铃,四周垂绿纱,舆车起势的瞬间,铃声清脆,叮铃作响。 风吹绿纱,一只雪白细长的手自纱后伸出,懒洋洋搭在半空,似乎是在朝谁招手。 少女明媚的声音落下:“空青。” 一句呼唤,再无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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