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的站在御廊下,众多视线盯着门板侧边垂落的、一动不动的手。 门板穿过太极殿的广场,血水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流,混在雨水里滴了一路。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官员聚集在太极殿外,神色肃穆,低声议论着些什么。禁卫几度驱赶都不肯散去。 渐渐转小的风雨里,酝酿着新的一场风雨。 薛夺烦躁地扔了红缨头盔,坐在汉白玉栏杆上。 京城里官员们的那套规矩,跟军营里的令行禁止的规矩不一样。他捉摸不透。 他只知道一件事,汉阳公主那纤弱娇花似的小身板,几杖下去,人就没了。 真听了圣命,杖死公主的责任,谁担? 两仪殿内外人心惶惶之时,一个挺拔的身影撑伞穿过宏伟殿门,腰悬佩剑,步履沉稳地走近殿前。 春雨氤氲的水汽模糊了来人的身影轮廓,在十二骨大油纸伞的遮挡下,只能看见严实合拢的玄色曲领,领口露出的一小截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形状优美的薄唇。 裴显亲自过来了。 薛夺从栏杆上跳起,大步冲下台阶去。 “督帅!” 姜鸾就在这时,在几名禁军押解下,悠然走出两仪殿。 走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 她的晋王二兄意图撞柱自尽不成,混乱成浆糊的脑子倒清醒过来,扑过来护住她,跟龙椅之上的那位好皇兄掰扯了整整一刻钟的‘廷杖限于朝臣,刑责不上公主’。 最后还是御前大太监吴用才叫来了偏殿刑杖的那四名禁卫,把她押了出来。 说是押解出殿,没一个敢真正动她,点点至今还好好地抱在怀里。 晋王之所以胡乱掰扯,拖延时间,是在等外头的朝臣听到动静,赶来劝谏阻止。 而禁卫们那边,任由晋王掰扯,磨磨蹭蹭地拖时间,也是在等能决断的人过来。 只有被皇帝点名监刑的吴用才,自觉握住了一国公主的生杀大权,脸上忍不住露出踌躇满志的神色。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哪。”吴用才阴阳怪气地感慨,“看这几位禁卫兄弟,就是刚才廷杖御史的那四位。” “半个时辰之前,公主路过侧殿,还教了他们他们禁中廷杖朝廷官员的规矩,没想到短短半个时辰后,就轮到公主自己了。啧啧啧,想不到啊。” 姜鸾还在微笑。 她是真的心情好,把奚落当做耳边风,乌眸愉悦弯起,眼底满是期待笑意。 “汉阳公主在笑什么?”吴作才怀疑地问,“出去就要刑杖了。不怕?” “本宫怕什么。”姜鸾轻松地说,“倒是吴公公再继续这么上蹿下跳,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吴作才:“?” 终于被押出殿外时,站在台阶高处,姜鸾往四下里一瞄,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想找的人。 裴显肩头披着玄色大氅,收了伞,站在细雨斜风的空旷庭院中央,微微低了头,正在听薛夺回话。 薛夺平日里说话做事的调调儿像个浪荡公子哥儿,轮到他回禀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手摆出端正聆听的姿势。 两人在庭院中交谈了片刻,裴显安抚地拍了拍薛夺的肩膀,示意他退下。 视线抬起,隔着大半个空旷庭院,准确向姜鸾站立的方向望过来。 姜鸾歪了下头,颜色浅淡的柔软的唇瓣弯起,粲然一笑,露出两只洁白的小虎牙。 裴显面上并无什么反应,隔着绵密的小雨,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他率先把目光移开了。 他的眼光极为锐利,只短短瞬间便发现了许多情况。 这位养在深宫的汉阳公主,脸上气色并不太好,唇色发白,血气不旺。 碧玉年华的少女,虽然显露出超出年纪的镇定,但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很脆弱。 小小的,苍白的一只,大半个身子笼罩在殿室的阴影里,仿佛纤细荏弱的栀子花,只需要轻轻一掰,便从根折断了。 “哟,裴督帅总算来了。” 吴用才急忙揽起衣摆快步下台阶,讨好地过去行礼,“刚才裴督帅不在,两仪殿里那个兵荒马乱哟。” 裴显冷淡地唔了声。 眼角余光依旧打量着荏弱的贵女,“圣人传话,要廷杖汉阳公主?”他追问,“杖多少?” 吴用才含糊道, “这可不好说。圣人并未说数目。刚才圣人发下雷霆大怒,再三催促行刑。虽说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但这回犯下大错,不杖只怕不好收场。督帅您看怎么办,圣人还在殿里等着哪……” “杖死了谁担责?”裴显单刀直入地道。 吴用才一愣,缩了缩肩膀,谄媚地笑了,“咱家哪敢问呀。要不,督帅进殿和圣人商量商量?” 裴显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吴用才的脸上,转了一圈。 “那就是无人担责的意思?”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