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几句。三堂会审的事,他知道。 “阿鸾想问什么,我知道。这几天都在……咳咳,等着你问。”他咳嗽着坐起身,靠在精细雕刻的床头木板上,拍了拍床边,“坐。” 姜鸾坐去床边,端起新炖的梨子水,舀起一小汤匙,喂姜鹤望服下。 “阿鸾去大理寺问过徐在安了。去年八月那个晚上,徐在安替先帝收的尸。” 姜鹤望喝着甜滋滋的梨子水,嘴里却没滋没味的。 “留他是个祸患。他胆子小,稍微吓唬一下,什么事都瞒不住。当时,为兄也想过除尽在场的所有人……”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想归想,毕竟是从小认识到大的人,下不了手啊。” 姜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点吃惊,舀着梨子水的动作便停下了。 那点惊讶的神色被姜鹤望看在眼里,他勉强笑了笑。“阿鸾被吓到了?” 姜鸾又舀起一匙的梨子水,继续喂到二兄的嘴边,“是有些吃惊,但不至于吓到。” 喝完了半碗养肺的梨子水,姜鸾放下汤碗,“徐在安说,先帝的尸身上,后心中箭……” “我下的令。”姜鹤望打断了她的话。 他性情温吞,极少打断人说话,但今天打断姜鸾说话的语气却是难得的急促。比姜鸾问话的速度还要更急促十倍。 心头积压已久的话,已经再也等不及要喷发出来了。 “当时,裴显手下的兵士急报过来,说韩震龙挟持了圣人,准备要从暗道逃走。裴显当时就在我身边。我和他同时听到了。” “裴显问询我的意见。是放走,还是截杀。” “我问他,你有什么看法。” “裴显毫不迟疑地说,今夜放走他们,韩震龙手中挟有天子,必然会割据一方,另起朝廷,争夺正统之位,会成为大闻朝未来百年的心腹大患。他的看法是,能救便救,救不了,就地诛杀。” 姜鸾专注地听着。 说到这里,姜鹤望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表情, “我当时根本起不来身,靠着墙坐在地上,咳得半死,心头恨得要死。我直接告诉裴显……不救。意图谋反的逆臣,跟随逆臣叛逃的天子,都是动摇国家根基的祸患,一律就地诛杀。” 说到这里,声音里不知不觉带出了恨意,引发了剧烈心绪起伏,他俯身猛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细密血沫的痰液。 姜鸾起身,拍着他的后背。 良久,姜鹤望咳完了,神色轻松下来。 “阿鸾,这件事藏在心里一年多,如今总算告诉你了。” 他甚至带了笑,“射杀令是我下的,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再来一百次我也不会后悔。但是阿鸾,不管后悔不后悔,事情做下了,手上染了血,这辈子再也忘不掉了啊。” 他轻声慨叹,“有时候睡得好好的,闭上眼,就会想起长兄当夜死不瞑目的那张脸,突然会惊醒过来,心口会忍不住地心悸。” “你嫂嫂不知道,她受不了这些,我不敢对她说一个字。阿鸾,你终于问出口,我终于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你不知道我心里现在有多舒坦。” 姜鸾默不作声地听完,抬起二兄的手,把瘦骨嶙峋的冰凉的手握在手里。 “一切都过去了。”她轻声说,“把过去的事留在过去,以后往前看。” 姜鹤望浑身轻松地躺在床上,他终于放下了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大石,睡意浓重上涌,他困倦地几乎要立刻睡着了。 姜鸾还是坐在床边。 “二兄,别急着睡,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她轻声提醒,“阿鸾十月里和你说过的。等你的身子好些,有件要紧的事需得和二兄说。如今二兄身子恢复了不少,京城的局势也不能再拖下去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