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讽弄地扬起唇角,睨了陈季止一眼。 当时那少年跳着脚对撑船的艄公哇哇大叫:“谢泓瞪我了!不妙了!赶紧走!赶紧的!” 艄公脚下的一叶轻舟,转眼轻灵地越过碧水湖面,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谢泓仍然没有动。 巫蘅从他身后走进,心隐隐一疼。明知他故作委屈,怎么她会这么不舍? 谢十二你难道不知,你我身份天差地远,你今日执意如此,以我的门第,日后只能为你外室,连妾也配不上? “谢郎,不是要游湖么?”她刻意不提方才他那句话,刻意地忽略。 谢泓知道她在回避,他叹了口气,将手臂伸给她,“拉我起身。” 巫蘅一怔,才发现原来方才他一时不察竟然走到了泥里。这河畔因为大雨常至时常涨水,岸边的泥土常年浸水而松软,踩上去容易陷落。 此刻谢泓的白袍已脏,下摆有几行泥印。 她点头,搭住他的手腕,“仔细着点。”便轻轻一扯,巫蘅力大,将他直直地从泥淖里拉了出来。 谢泓仿佛没有经历过方才那一场狼狈,他正了正衣襟,脚下已经尽是污泥,只是他那神态,依旧是澄明而高雅的,似乎不曾染过什么浑浊之物。 这点让巫蘅细细地一声惊疑。 他不以为意地拈了拈袍角,“我曾为了给一人奏琴,在乱草堆中坐过两日,你以为我当真在意这个?” 听起来是很风雅之事。 巫蘅忍不住问道:“谢郎为的可是一个小姑?” 她咬着粉唇,露出里边洁白的牙,这回换她目光幽怨了。她是真没想到,原来谢泓心底,对谁都是这般多情而宽容的。 他凝视着她的神色,许久,才扬唇灿烂地一笑,“还真是。” 巫蘅扔开他,不说话地便走了。 身后谢氏的部曲们齐齐把眼睛看傻了,不想这小姑竟然敢给谢郎脸色看?建康城中竟出了这等人物,但看郎君,竟好似不怒不恼,反而一派自得的风流意态? 一人在谢同身后压低嗓音道:“头儿,郎君似乎太痴迷于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句话让谢同心头猛地一跳,他怔愣地望向那边。初夏的风轻柔和顺,柳腰依依然地吹拂着,满池柔绿,清圆浅荷冒出几缕芽尖来。 巫蘅已经举步上了水榭。 谢泓在她身后,信步般自在,脚下如同踩着一朵高雅的白云。 他跟着巫蘅上了水榭。 巫蘅的眼光仍在飘花碧水上停顿,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 没等谢泓开口,巫蘅忽而转过身来,盈盈拜倒。 “阿蘅!”他愕了一瞬,伸手将她的两只玉臂托住,将她扶稳了站起身来。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