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烛火轻微晃动了一下,原本还陷在半明半暗的面容逐渐被烛光照得明亮起来,冷峻的轮廓也随之柔和。 刚听到端太妃和萧鸾对话的那一刹,他的确既愤怒又绝望,就像那一晚从颜绾梳妆盒里翻出玉戒时,觉得被至亲之人背叛。 然而,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像那晚一般完全方寸大乱、迷了心智,这一路走回御书房,他竟是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冷静…… 冷静下来,便觉得这种种巧合都太过巧合…… 像是有人在幕后牵引着一条线,将他们每个人都算计在内。 他最初的确还怀疑过颜绾,怀疑是她故意将自己引到落梧轩,让他听见这一切。 但仔细一想,若她当真还有危楼的势力,当真还能在落梧轩安排这一幕,那么他今日在落梧轩中撞见的就不应当是端太妃,而是萧娴。 如此一来,便可以对上她之前的所有辩解,将所有罪名推给旁人,自己则是全身而退。 可他没有看见萧娴,反倒是被又一个“真相”狠狠捅了一刀。 这些对于陆无悠,没有丝毫好处。 真正相信萧娴的存在后,思路便是豁然开朗。 在浑浑噩噩的怨愤中消沉了许多日,用剿灭危楼的不眠不休中麻木了许多日,棠观终于第一次真正以旁观者的角度回忆起那晚的种种。 竟是意外的发现了不少破绽。 京城中接连有贵女被夜间潜入的贼子毁了容貌…… 幕后之人直指后宫,就连大理寺都不敢轻易插手。 可仔细想来,尽管颜绾曾说要去找找那些朝臣的晦气,但不过是玩笑之语。 他从未动过选秀的念头,所以根本不存在皇后善妒,借此警示朝臣一说。 还有,危楼分两门。 毁容一事,自然是死门之人动手。最后自然是应向死门门主回禀,又怎会莫名其妙的出来一个生门门主? 他能想到的原因便是,这位生门门主,有着一张他和顾平都见过的脸。 死门杀手最后招供的,只有一枚玉戒。 恰巧,这玉戒也是他见过的。 而天涯子和于辞…… 更是被一小宫女毫无顾忌的就暴露了出来。 她的确不是危楼中人,却口口声声称豆蔻如何如何对她说。豆蔻既是楼主心腹,又怎么会将如此关键的线索透露给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 再加上那一晚豆蔻和无暇皆是弃颜绾离开…… 既是心腹,便是如此护主的? 最重要,也是棠观最不愿意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一点。 如果危楼还在陆无悠手里,这一切…… 绝不会暴露,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没想到……” 不知为何,棠观再开口时声音竟是略有些低涩,“你陆无悠竟也有被人算计的一日。” 他这是相信自己了? 颜绾愣愣的盯着棠观,竟是突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尽管她笃定他会相信自己,但……也不能相信的如此突然啊。 “那……端太妃……” 棠观沉默了片刻,“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人与人之间,凭的不仅是眼耳,还有心。” 颜绾之所以能在他身边隐瞒这么许久,并非他愚钝,或许正是因为她从未对他有过半分恶意,丝毫不像当初的陆无悠。 同理……他还要再去一次昭仁宫,还要再当面问一次端太妃。 听了这些话,颜绾终于堪堪回过神。 回过神后,她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既然早明白这个道理……” 棠观别开眼,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并不早,我也是方才看见你才想明白。” “……” “陆无悠的手段,无非诛心,偏偏却是百试不爽。” 棠观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讽刺什么,“可见人之相与,唯心而已。” 颜绾皱着的眉心愈发紧了,心里暗自思忖……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