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王充便匆匆进来:“皇上。” “昨晚刺客动手之时,那冲进来的太监,可是陪着江氏来的?” 王充心中一惊,冷汗浸湿后背衣衫。 昨天的乱局,作法的僧人忽然拿出兵器,杀侍卫闯进养心殿,那西殿的死太监是往殿内跑的,他却吓破了胆,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头。 皇帝这是算账来了。 王充慌忙磕头:“皇上,奴才、奴才救驾来迟——” 凌昭不耐烦:“朕问什么,你答什么。” 王充哆嗦了下,忙道:“是,容定是陪江姑娘一起来的。” 凌昭皱眉:“出去。” 王充又磕了两个头,战战兢兢地退下。 凌昭看向张远:“那太监的底细,朕叫你们去查,有结果了么?” 这次是赵贺开口:“容定进宫前身世清白,毫无疑点,可进宫后……”他拧眉,压低声音:“替他净身的老太监横死宫外,他的死和何太妃也有关联。更为古怪的是,何太妃身边一名姓曹的太监,在启祥宫附近的假山林里溺死了,当晚和他在一起的,也有容定,有人亲眼见过他俩喝醉酒、勾肩搭背地出去。” 容定。 凌昭突然想起来了。 很久以前,长华宫中,那苍白清秀的小太监屈膝,江晚晴却在他跪下前出声,为他求了见君王不跪的恩典。 那个人跟何太妃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个人知道养心殿机关的秘密……连他都一无所知的秘密。 他究竟是谁。 这时,王充的声音又响起:“皇上,秦大人派人过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进来。” 那侍卫行色匆匆,跪下行礼后,急忙道:“皇上,启祥宫的何太妃及其侍女服毒自尽,属下等人赶到时,已经咽气了,死前还曾在宫中以迷香害人。” 一口气说完,他停顿片刻,喘口气,又道:“启祥宫的侍卫说,最后进去的人……只有江姑娘和一名太监。” 凌昭皱眉:“秦衍之人呢?” 侍卫答道:“秦大人去了慈宁宫,这就带那太监来回话。” 凌昭点了点头,一挥手:“都下去。” 张远开口:“皇上!” 凌昭面无表情:“你听见了。” 张远看了身边的赵贺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相似的担忧,不禁长叹一声。 人都出去了,殿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凌昭盯着桌上的一道道裂痕,目光结了冰。 坐过他这张椅子的人,往前数——凌暄,父皇。 以容定的年纪,断不会和他父皇有关系,倒是凌暄……那太监,会是他安排在长华宫的吗?又是为了什么。 他拧紧眉,杀心已起。 不多时,王充来报,秦衍之带着人来了。 凌昭沉默片刻,道:“叫他一个人进来。” “秦大人?” “太监。” “……是。” 那太监看起来不到二十,生的唇红齿白,面貌俊秀,尤其是一双狭长的凤眸,即使身处养心殿,面对九五之尊,也不显得有多么紧张。 在这样的时刻,依旧神态自若。 容定看见端坐在上的帝王,不曾下跪,只道:“皇上。” 凌昭问:“你叫容定?” “是。” “昨天那酒,是你调换过的?” “是。” 他问一句,底下那身穿灰蓝太监服的少年便答一句,端的是从容自在,仿佛此刻对他发问的,不是掌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而是和他平等相处之人。 凌昭起身,一步步向他逼近:“你不是何太妃的人。” 肯定的语气。 容定抬头看他,带着赞许:“皇上明鉴。” 凌昭停住,蓦地扫他一眼,目光凌厉。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和语气,莫名的熟悉……且令人痛恨。 分明只是个卑微的小太监,可那温和的声线和略带鼓励的眼神,那生来便高人一等的施舍和怜悯,那刻进骨子里,以谦逊和温润伪装起来的傲慢……像极了一个早该入土的死人。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