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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了他一下,即刻俯身对李淳一及宗亭行礼,武园这才跟着手忙脚乱地拜了个大礼。

    李淳一知道他之前对自己有意见,但该翻篇的没必要揪着不放,遂叫他二人起来。

    一贯话多毛躁的武园这回倒是没了声,全靠姚司马一人汇报情况,无非是伤亡计算与一些善后事宜。到最后了,武园才画蛇添足地补了句“好在关中军来得及时,伤亡不大”,算是讨好李淳一。

    眼下关中军已是支援安西去了,李淳一与长安朝臣们约定的登基吉日也剩不了多少天。她无法在关陇久留,因此将每一日都过得万分紧凑。以前只从账目与旁人叙述中获知关于这片土地的一切,真正走一遭才察觉到山河的广阔与计划推行的难处所在。

    先帝没能完成的事,她得继续做下去。

    这一日天色阴沉,芒草在风里齐齐弯腰,李淳一前去墓地祭拜。随行者除了卫兵,还有宗亭。墓地蔓草恣长,已是许久无人至,宗亭提着祭品与李淳一沿神道前行,碑上所载生平,正是宗亭父母的。

    此时距离桓绣绣与宗如舟去世,已经过去了八年。这些年来宗亭一直惧怕揭开当年往事,怕回顾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因此几乎不来墓地,甚至常常在父母忌日到来之际故意逃出关陇。

    他痛恨自己曾经的无能,因此现在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力量。李淳一知他心中对此有很深的执念,怕他走得太远回不来,所以与他一起到此地,希望他明白,过去芒刺,再痛恨再懊恼,攥在手里只是伤自己。

    祭拜完,纸灰在风中翻跃挣扎,最终还是沉落。

    宗亭若有所思地起身,握过李淳一的手:“时辰不早,殿下该启程了。”

    肃州往东三十几驿,一程程过去,就能回到长安。

    回京队伍早已候城外,宗亭有诸事缠身,无法送得太远,只取了一支卷筒交给李淳一,故作潇洒地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说着看向李淳一,眼眸仍是那样的明亮,像大漠里的星河,但又带了些狡诈:“卷筒回京再拆。”

    李淳一握紧那带体温的卷筒,只节制说了一声“相公保重”,便牵过侍卫递来的缰绳,翻身骑上白马,飞驰往东去。

    与壮阔粗犷的西北市景比起来,长安的里坊日复一日的拘谨细腻。百姓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朝官们却不习惯宫中无人主政的日子。

    皇城里多的是望眼欲穿,到了登基前夜,这期盼就彻彻底底化成了焦虑。

    “明日一早就是登基大典,回不来怎么办?!这都什么时辰了!”宗正卿收不到驿站传来的信报,在衙署内急得直跳脚,偏偏这时候还有书吏凑上来问“何时才能下直”,宗正卿怒道:“下直下直下什么直!你看哪个衙门不是灯火通明,你还有心情下直?!”

    无辜书吏本来困得不行,被他这一骂,顿时睡意全无,只好战战兢兢回到案后待命。

    与宗正卿一样焦躁不安的还有尚书省一众长官,礼部尚书甚至丧气地询问司天监能不能改日子,司天监却抚须摇头,始终不慌不忙:“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报时的鼓声敲响,夜很快就要过去,整个皇城彻夜等待新君的归来。

    一个礼部书吏忽然指了黑漆漆的夜空道:“看哪,启明星!”

    他这里语声甫落,天门街上就有一匹白马穿过朱雀门,迎着启明星,一路踏进了太极门。

    早已等候多时的宫人悉数迎上去,在天亮前赶着做完大典前最后的准备。李淳一洗去一路尘埃,刚换上沉甸甸的衮服,外边就已经在催了。

    天色将明未明,她起身从旧衣裳里取出宗亭临别赠的卷筒,对着不灭鱼灯展开卷轴——

    上边唯书“谨言慎行”四字也。

    ☆、第68章【六八】灯如昼

    还没到年节,长安里坊中就有硫磺味迫不及待地溢出来。

    度支郎中府上的孩子们对爆竹惧怕又期待,于是站得远远,捂住耳朵眯了眼睛看家丁燃爆竹,噼里啪啦一阵响,小娃们便是又叫又嚷,待声音歇下去,才纷纷大笑起来,叫家丁接着放。

    家丁见小主人高兴自然十分卖力,可没料到火还没点,管事就从庑廊北边冒了出来,恐吓道:“不要再放了,郎君这会儿快从衙门回来了,万一给逮着又要挨训。”接着又同小娃子们道:“娘子叫小郎君们去温书。”

    小娃被扫了兴,不高兴地嘀咕:“明日都要过年了,不让放爆竹,还叫人读书!”另一娃也道:“就是就是,且阿爷也讲话不算数,都除夕了还在衙门里头待着,说好给我买的小马一点儿影也没有。”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职权惊人的管事上前就将两只娃子揪着往西屋去,嘴里还说着:“你们阿爷啊,那是朝廷股肱之臣,这会儿还留在衙门肯定是陛下的意思,这是受器重哪!小郎君得好好读书,将来也同郎君一样才好。”

    不过,被念叨的这个度支郎中,眼下并不在衙署内,而在新宫城的延英殿。

    殿内鱼灯悉数亮着M.dD-nE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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