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行夜例会结束。众多将官自大帐鱼贯而出,一双双皂靴踩在雪泥上,咯吱声不绝于耳。大将营一天最喧闹的时候莫过此时,出神望着流水般的人龙,风铃兰手中的画笔笔尖坠落,意外在彩色皮影的嘴角点了一颗痣。 发觉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取来一张纸吸收墨点,留下一枚淡淡的墨痕,随即用指甲抠了抠,痕迹淡了,不细看瞧不出这点瑕疵。 端过茶盘,把皮影揣进袄里,风铃兰朝大帐走去。 月华充庭,大帐的风帘被高高卷起,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室光昏暗烛豆摇曳,有人正在吹灯。察觉到她来了,吹灯的人直起腰身朝这儿望来,身形面容皆昏昏模糊。 “主人。”风铃兰在帐门处福了福身,快步走了进来。 放定茶盘,壶盖掀开,花果的香气怦然飘出,驱逐冷香遣留温热。 将灯吹熄至只余两盏,问愧行坐回矮椅。 矮椅宽大,椅背连带椅座同铺了张松软的皮毛,后靠时腰身也能得到放松。 “今天用了栀子和梅果?” 男人语气平淡地询问,风铃兰点头应是,双手将茶盏奉上。 每日变着花样做安神助眠茶,终于引动了他的注意。 心中小小的惊喜雀跃被少女很好地掩藏起来,她垂首跪在地上,想着离开时送出那张皮影时的说辞。 “地上凉,坐到那里去吧。” “是。” 她的心高高悬挂着,轻轻一碰就摇晃颤动。 走到左侧的矮凳处坐下,她抬头快速窥视了他一眼,正巧被对方撞个正着。 意识到他的注意也一直在她的身上,铃兰的脸颊飞上两团红晕,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 他不知道,早在雪山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笑吟吟慢悠悠让风坚吃了瘪的时候,她的心就不属于她了。 而至今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在场那么多人当中,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狼狈逃命,衣服都没得穿的问槐。 感觉这个东西,实在玄妙。 一杯花果茶放到了铃兰面前的案上,热烟袅袅,化作怪异形状散在空中。 男人靠着椅背喝着茶水,他视线的落点是面前诺大的地形沙盘,眼睛却没有焦点,木讷地看着一根根彩色小旗。 他也在出神,心里不知想的是什么。 “主子,我做了这个……” 不知和问槐聊什么的少女从怀中取出花了好些日子才做成的第一张皮影。 问愧行放下茶盏接了过来,不无惊喜道:“皮影……你还会做这个?” 风铃兰点了点头,见他真心喜欢心里别提多甜蜜,忍不住话多道:“主子能瞧出我做的是谁么?” 问槐挑了下眉,端详片刻后勾着唇道:“一身海盗装扮又手持阔刀身负长弓,很明显是折冲侯甘宁。?不过……你怎么想着做他的皮影?” “因为或许只有他的皮影主子还没有。” 问槐翻来覆去地看这张皮影的细节,从皮革料子到色彩配饰,每一处都处理的不错。他难免高兴笑道:“你有心了。这叁国二十四名将名气各有差异,皮影多寡也是不同。甘宁的我只多年前在浙东收了一张手掌大小的,从你处得到的这是第二张,这种大小却是第一张。” “……原来主子已经有过了。” 一听自己送的人物不是问槐收藏的第一个,风铃兰失落几分。 如果是第一张,一定会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