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他说他很后悔,当年不该带你出来,就让你留在老家,随便找个婆家嫁掉,下场也比现在好。” 没躲开意料之中的失望,柳竹秋十分气闷。 “爹真是个老古董,我就知道我就算死了也落不着他一句好话。” 柳尧章责她辱骂尊长,她尖刻还嘴:“我说错了吗?我就是死了也是为国捐躯,放在哪家都光荣,还比不上随便出嫁,一辈子伺候婆家?老爷就是偏心,一辈子瞧不起女儿。” 柳尧章为柳邦彦辩护:“老爷跟其他父亲比已经很开明了,小时候许你跟我们一起读书,你想学骑射他也由着你了,若真嫌弃女儿哪会像这样悉心栽培你。” 柳竹秋冷笑:“我原先也以为他和宋大人、白老爷一样,对儿女一视同仁。可自从陈家悔婚以后,他对我的态度一落千丈,我才明白他根本没拿我跟你们平等看待过。前期舍得下本钱栽培我,是想把我养成值钱的货物,好拿去跟达官显贵家联姻。见我坏了名声,做不成买卖了,就当我是累赘祸害。” 她每受父亲轻视就会更逆反,坚决放话:“他这么瞧不起我,我偏要多多地立功勋,你回去告诉他,等太子凯旋还朝那天,我会穿红袍带乌纱,跨着高头大马跟在殿下的乘舆后,他随百官接驾时记得瞧仔细了。” 柳尧章压不住妹妹的气性,只好千叮咛万嘱咐地叫她小心。 柳竹秋本想留下陪他吃早饭,太子的侍从来传她,说:“殿下等着大人一块儿用早膳呢,请您快些过去。” 柳竹秋来到朱昀曦的住处。 军营里最舒适豪华的地方就是军官们居住的窑洞,可这位千岁爷觉得这北方的传统民居制式与陵墓相似,入住很不吉利,拒绝在此下榻。 其他木屋土屋都是给苦役下人住的,低矮简陋,部从们没奈何,只得仿造蒙古人的习惯用厚毡打了一顶巨大的帐篷作为太子的寝殿。 既是接待储君的,帐篷内的装潢也不能含糊,铺上几层保暖的厚毛毡,摆上华丽的家具,昂贵的陈设,金炉焚起小篆香,古鼎之中燃兽炭,象牙床前垂罗帐,檀木桌上列琳琅。 柳竹秋只看帐篷外观已悄悄皱眉头,入内见满室珠光宝气,绚烂奢华,近日对朱昀曦直线攀升的怜爱瞬间回落一半,暗暗贬斥:“在京里就算了,到这苦寒之地还不忘摆阔讲究,他是来打仗的还是观光的?” 她行事圆滑,心里再不快也不会冒然显露,顶着逼真的假笑向他请安。 桌案上已摆好丰盛的早餐,京华火腿,福建干贝,山东海参,岭南鲍鱼,太子喜欢的美食一样不少。还有十几道应景的荤素点心,粥水也有五种口味。 朱昀曦让柳竹秋坐到他身边的位置,说:“你受了伤,得多吃滋补的食物。” 柳竹秋推说:“微臣听说受伤后不宜食用海鲜等发物。” 他笑着辩驳:“你听他们胡说,孤问过太医院的院判,他说平时身体健康,吃了海鲜不会发病的人受伤时用鲍鱼海参之类的水产进补还有利于伤口愈合呢。” 他不想对柳竹秋自称主上,也看不惯她一嘴的胡子,只留云杉伺候,命余人都退下。 柳竹秋想进谏,多一个人都碍事,问明云杉还未吃饭,媚笑着请求太子:“云公公也还饿着呢,求殿下许他下去吃饭,让臣女伺候您就够了。” 朱昀曦也想抓紧一切时间和她独处,挥手让云杉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柳竹秋撕下假须,去水盆里净过手,仪态端庄地走到朱昀曦身旁。 朱昀曦看着她比山珍海味更喜人,拍拍大腿,示意她坐上来。 柳竹秋挤出最甜腻的笑容,之后悍然赤手从碗碟里抓取食物,垒成两碗,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拉住朱昀曦的袖子。 “殿下住在蒙古人的帐篷里,就该按他们的习惯吃饭。臣女在草原时见那儿的人都席地而坐,空手抓着食物吃,我们也来照办吧。” 朱昀曦被她硬拽着坐到地毯上,慌促尴尬极了。 柳竹秋怡然地拈起一只扁食塞进嘴里,一边大肆咀嚼一边似笑非笑盯着他。 朱昀曦打死都做不出这等野蛮举动,知道她在故意刁难,也明白她促狭的原因,吭吭哧哧辩解:“你别生气嘛,我只说不想去住窑洞,让他们随便给搭个帐篷,他们非要弄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