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山振奋了下,待要替她掀帘子,人家已经先一步起身,泥鳅似地钻了出去。 帘布打到脸上,谢枝山愕在帘子后头,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出了马车,苗九迎上来提醒:“郎君,金盂楼夜宴。” 谢枝山的视线追着那道芽绿身影,好一会儿才无奈作罢。 然而捅娄子吃了瘪,仪态还是要保持的,他行若无事地回陶生居换过行装,顶着一片火烧云,奔赴夜宴。 …… 金盂楼,燕京城至为隆盛的酒家,国公府的地界,平时非高官大吏不入,非权门贵介难进。 今夜这宴,明面上是品古帖赏孤画,实则底下自有玄机。 大缙历了几朝,勋爵人家手上的实权早被稀得差不多了。家里子弟大多担着闲差,偶尔送个女儿进后宫,也算皇室给的一份慰勉。 近来正逢后宫又一轮的选擢,可巧前几日薛国公庶女产下皇长子,于是册封的诏书一齐颁下,其庶女被晋为淑妃,而据说本该入主中宫的西宁侯嫡女,则只封了个贵妃。 凤位空悬,但左右不是选擢元后,圣上即位不久,后宫也并不复杂,加之太后凤体康健,能帮着照拂宫务,于是继皇后的位置便暂且搁置了。 这么个安排,很难不令人多想,但想是别人的事,到了薛国公这里只有庆贺的心思,于是邀了来往朝官,借机摆出夜宴。 华灯灿立,侍者在前带路,将谢枝山往宴厅迎。 过得飞桥,遇一人揣袖立着,像是专门在等他。 “赵兄。”谢枝山出声打招呼。 赵东阶回眼:“谢兄,又见面了。” 往来行礼,赵东阶笑道:“盖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他日,谢兄必能迎来大盼头。” 谢枝山挽两下嘴角:“托赵兄吉言。” 赵东阶提起道:“家父久居病榻,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念叨几位往生的同僚……听说谢兄出狱,惦记着谢兄在牢里受了罪,更总惦记着见谢兄一面……“ 说着,他翘起眼来:”几时空了,谢兄也去府里坐坐,吃口闲茶叙叙旧,让家父瞧瞧谢兄这精神头还焕发着,他老人家也就安心了。” 按说蹲死牢这事,哪怕是含冤进去再出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故谢枝山官复原则后,一应朝官同僚都多有避讳。 除非至近如陆慈,否则没哪个这么缺眼力见,非要提起这遭。 而面对赵东阶的一再提及,谢枝山倒仍旧泰定:“自然要的,只是前些日子谢某到底脱禁不久,生怕冲克阁老病体,才一直未敢登门。待得了空,定要择个好日子,去府里拜望阁老。” 末了,又感慨道:“谢某这回刀下逃生,悟得人还是这条命、这一身一体至为紧要,别的都是虚的。听闻赵兄近来身子也有些怪样,赵兄正值富年,千万保重身子,那些大动肝脑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一个是太后亲外甥,一个是太后心腹之臣,不说肝胆相照,也该是修好才对。然二人嘴上称兄道弟,话里却各有机锋,更可见得那份热络,只浮于表面。 寒暄未几,又有人上得桥来。 二人放眼瞧去,俱是将手一揖:“杨公公。” 素衣玉带,黄杨木的簪子。按说宫里内监大都又矮又瘦,地精似的,这位杨公公却是眉目舒称,活脱一位白面儒生。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