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他们躲在一户早已废弃人家的柴房之中,这大约是她这一生所呆过的最糟糕的地方。 可是她身旁却又偏偏是她最渴望不可及的人。 他同她致了歉,将她牢牢地,却又仍然是礼貌地护在身后,一直向外小心翼翼地探看着,期待着城中的士兵能早些发现这里的异状,期待早些得救。 可是他不知道,城中的士兵救不了她,能救她的人,这世上唯有他一个而已。 他宽慰着她,“谢小姐请放心,很快便会有援军过来了,我们不会在这里呆许久的。” 她望着他的肩膀,望不见窗外的情形,他的肩膀,就是她此刻唯一安全的边际。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蔺大人,其实我情愿永远都没有援兵。” 他居然没有反驳她,他只是笑了笑,话音之中藏着无尽的悲凉,“在数月之前,我曾经也如谢小姐这样想过。” 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可是后来我发觉,若是没有援军,也并不一定便会是比如今更好的结局。” 她那时并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事,很想任性地回答他一句,她觉得是这样的。 少年人却骤然回过了头,眼中又盛满了那种他们所共通的悲伤。 她望着他的眼睛,仿佛她就是他,她忘记了这些年所学习的矜持是为何物。 “若是可以永远被困在这里,逃离另一个囚笼,蔺大人会愿意么?” 其实她是在问他,他对她是否也有一样的情感。 夕阳的残晖之中,眼中总是盛满忧郁的少年郎垂下了眼,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永远都不会给她答案。 他最终还是开了口,“臣的职责,是护送会稽郡的丽人们到薛郡的行宫中去。” “谢小姐的出身虽然是最尊贵的,可却并不是唯一一个,臣职责所在,应当护卫的人。” 这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完美的回答。 哪怕柴房的门很快便被人粗暴地踹开,尘土飞扬在最后一点昏昧的光线之中,她到底还是觉得,她的人生并不是全然都在被旁人利用着了。 还有一点点,一个小角落是属于她自己的。 而后他们一路前行,再也没有遇见过任何的阻碍,他们同时在向他们的离别奔赴着。 谢氏同时送了她和她的妹妹入宫,每一个人身上都肩负着家族的责任。 一个被梁帝挑中的要入宫为妃,另一个要做梁帝臣子之妻,两种都是身不由己。 既入梁宫,她当然是要往最高处走的。 若是没有了爱人,有权利当然是最好的。就算入宫只是普通妃嫔,她也会努力地往上走,直到不能走为止。 她会成为比文嘉皇后更出色的皇后,她比她更年轻,或许也更美丽。她更处在梁朝风雨飘摇之时,患难更能体现能力。 她也会有足够的时间来为这个国家诞育新的继承人,高氏的王朝,未必就会这样轻易的落幕。 一切似乎都在往她的族人所预设的方向走,也只有她的亲弟弟关心过她快不快乐。 她仍然记得,在她离开山阴城的前一天,弟弟翻了她的院墙过来看她。 他说,若是将来有其他的女子要和她争宠,他一定会帮她出头的。所以其实,连最不懂事的弟弟,也觉得她天生就该做妃子。 然而第一次见到薛庆的时候,他其实是给了她一点希望的,另一条路的一点希望。 薛庆见到她的时候目光之中并不是惊艳,而是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讶然。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塞给了他一个荷包,求他为她解惑。 她知道,像他这样的内侍,能够接过她的东西,不是因为贪图这点钱财,而是给她面子,所以他待他一直是很恭敬的。 他便告诉她,她生的很像梁帝从前的一个嫔妃,这于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若早早急流勇退,去做臣子之妻,好过留在宫中,珠帘玳瑁床,君王不来宿,空留炷牙香罢了。 他还透露给她一点点消息,他说,那位大臣姓蔺,是一路跟着梁帝从长安过来的。 她知道的,她知道就算是这样,也并不一定会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