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蔺绪的。 在梁朝“蔺”虽然不算是个大姓,可东逃三百官员,总有几个是同宗同源的。 可是她知道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知道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赌这一把,在这两个迫不得已的选择之中选择更差的那一个。 让自己的妹妹留在这芷珠宫阙之中,享人间最后的一点富贵。 她知道,谢家的女儿,既入了宫,总是要得宠的,妹妹过的不会太差的。 于是她放心地,在殿选之时,走到了梁帝面前。 再后来,再后来她就做了梁帝的燕婕妤,她也的确怀上过孩子。 只可惜母子缘薄,她到底是没有能够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做了德妃,做了他后宫之中的第一人,却再也没有机会怀上孩子了。 梁帝后来再也没有碰过她,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是一件坏事,也是一件好事,直到她发觉他其实是再也没有碰过行宫之中的任何一个妃子。 他们也曾经在含元殿,长安殿这样的地方相遇过。 她也听见过宫娥们粉含春意,私底下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他。 讨论着他俊朗的容颜,讨论着他清正忧郁的气质。 讨论着不属于她们的人如此热烈,相爱过的人再遇见,彼此脸上却都凝结着冰霜,仿佛从未相识过。 梁帝要赐婚的蔺氏臣子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她尚且在庆幸这样荒诞的事情没有发生,她就发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 原来她的妹妹也在偷偷地喜欢着蔺绪,在梦中呼喊过的“中意”,是他的字“仲绎”。 她与蔺绪其实不了解彼此,相爱是因为心意相通。她甚至连他的字都不知道,还要自宫女口中听来。 她和妹妹之间,到底还是妹妹更加悲惨。 原本她以为,她的日子,会就这样一日一日地过下去了。 袁静训没有想到,薛庆没有想到,她没有想到,谁都没有想到,梁帝会再将殷观若迎回宫中。 或者这其实也是一种必然,就好像她的得宠一样。 这时她才发觉,其实她还是有些嫉妒殷观若的,不喜欢她,没法和她做朋友。 在刚刚成为梁帝的妃嫔的时候,在她飞速地晋位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梁帝其实也是有些喜欢她的。 不是因为她也有些喜欢他,只是一个少女的美丽困于深宫之中,便只能以这种方式得到承认而已。 而其实她要同殷观若争,并不是在争男人,而是争权力。她又不爱他,也是他毁去了她和她妹妹的幸福,梁朝万千女子的幸福。 她所有的委曲求全,所有的模仿,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在行宫中过的更好,为了行宫外的家人过的更好,她不恨他们。 只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族而已。 男人们在乱世之中仍然醉生梦死,她也可以如是。 用扮演这个角色,在夜深人静之时告诉自己,说服自己,她不是这样的,她没有被改变。 殷观若说的也没有错,是她自己流露出了风声,便应当由她自己来承担这一份后果。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没有软肋,他们之间的情意,就连一直陪伴在他们身旁的妹妹也没有看出来。 所以她自然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因他而被威胁,但情根既已深重,如同她的来处。 家人与爱人哪一边都不能背叛,她当然也只能这样选。 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将信纸晾干了。 而后唤进了她的侍女,“忙碌了一夜,本宫要好好地休息一会儿,想要安静,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做这件事的时候,当然是要安静的,不能被人打扰的。 “不必为本宫准备午膳了,到晚膳的时候,你再过来。记得将这封信收好了,明日本宫会有用。” 侍女很快就退了下去,她们都知道她在景明殿中的脾气,并不如在外面那样好。 殿中又剩下全然的安静,只可惜太空旷了。 即便初生朝阳的光芒与黄昏时类似,她也再找不回那一日柴房之中,怦怦跳个不停的那颗心了。 就让它不再跳了吧。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