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宝芝给她夹菜:“来,你先吃,甭管他。” “谢谢,您也吃。” “好。”卫宝芝慈祥地注视她,“小慈,不,长筠啊,谢谢你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 邬长筠笑笑。 “你要真是我女儿就好了。” 邬长筠抬眼:“您知道了。” “小慈虽离开的早,但哪有母亲不认得自己女儿的。”卫宝芝笑着叹口气,“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但是能有这么漂亮的丫头来到我们家,用她的名字,睡她的房间,叫我们爸妈,就好像她真的回来了一样。” “对不起。” “别这么说,是我们该谢谢你。”卫宝芝去房里拿出一个小木盒出来,打开,“这是几年来你寄来的钱,还给你。” “您收着吧。”邬长筠合上盒子,推到她面前,“我无父无母,能得两位喜爱,是我的荣幸。日后天各一方,愿您……愿母亲平安顺遂。” …… 吃完饭,邬长筠就离开了。 有些事是需要冲动的,也许再过两个小时,她就会思考很多,计较利弊。 这种时候,山梁的百姓都往外跑,没有车去。 邬长筠想租辆小汽车,可这清河镇穷僻,有辆自行车都了不得,她只能跟着菜贩的马车前往崇陵市区,询问哪里能租车。 当地人听说她要去山梁,便让她去崇陵医院门口坐车,那里每天有车往返战区,运送伤员。 邬长筠找到医院,中午去山梁的车还没回来,她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躺满伤兵的车开进去。 医生早在门口等着,待车停,立马抬担架进去救治。 一道道血路从车通向大楼。 邬长筠望向那些血肉之躯上触目惊心的伤,有面目全非的、缺胳膊少腿的、还有整个下半身都炸没的…… 她手下用力,握紧被汗包裹的提箱手柄。 想起日军邪恶的嘴脸,心里一阵愤恨。 忽然,一只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 邬长筠侧眸看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姑娘,要平安符吗?”说着,提起臂弯挎着的小竹篮,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香囊,“昨晚新绣的,今早去寺院求的符,还请大师开了光,可保佑平安。” 邬长筠向来不信这些:“谢谢,不用。” 老太太点点头,没有央求,慈祥地笑笑离开。 运送伤兵的车从医院开了出来,停在路边,邬长筠迎过去,问司机:“能带上我吗?” 司机眉头紧锁,嗓子都哑了:“上来。” “谢谢,什么时候走?” 司机看了眼手表:“再等两个人,几分钟。” 邬长筠绕到车尾,刚要上去,又看到那老太太坐在不远处的树下,握住一只香囊,合掌祈求。 她走过去,蹲到虔诚的老人面前:“灵吗?” …… 七月昼长,六点半,天还亮着。 远远就能看到城墙外黑气冲天,只是没有炮火声,应该是暂时停了战。 车子停在战地医疗队边,同行的医生和志愿者们下车,去运送重残的士兵。 鲜血将泥土浸得柔软,邬长筠立在一阵阵哀嚎声中,看着战地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救治伤兵。 因床位有限,廊下铺满了草席,躺着伤痕累累的战士们,还有伤兵源源不断地从北边被送过来。 夏天闷热,蚊虫多,到处充斥着血腥和皮肉腐烂味,她从这头走到那头,外头走到里头,胆战心惊地辨认每一张面孔,看了数百人,才想起问人,看军装找到位军官:“请问,杜末舟在前线吗?” “您是?” 邬长筠一时不知该答什么,迟钝两秒,才答:“朋友。” “少帅,啊不,参谋在指挥部,往东走三百米,再右拐,有一个红瓦房。” “谢谢。” 邬长筠按他指示寻去。 日军应该派了飞机轰炸,古老的山梁如今已半城废墟,黄沙弥漫。 漫长的血路,每走一步,都是凄入肝脾。 她开始后悔,不该来。 不该让自己涉身危险,不该来看战争惨状。可又怕不见最后一面,往后几十年,会有后悔的时候。 越靠近城墙,战壕越多,战士们正席地用餐,见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