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凤鸣关》,祝玉生当年一曲成名的戏,讲的是赵云为先锋赴凤鸣关斩五将。 章回安心里一直有愧,常午夜梦回,重归师父惨死那日,他不自觉哆嗦起来,不知是吓得还是冷得,双脚落到床下,鞋都忘记趿,看向四周,并无人影:“小师妹,你出来。” “宝刀一举狗命丧,无知匹夫丧疆场。眼前若有诸葛亮,管叫他含羞带愧脸无光。”3 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声音。 “你出来。”章回安汗流浃背,“别装神弄鬼。” 忽然,冷风从脊背涌上,一道清幽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师哥。” 章回安回头,猝不及防被塞入口一个冰凉的东西,紧接着,一阵剧痛,他往后退去,捂住鲜血淋漓的嘴巴跌坐在地上,看向身前的黑影。 邬长筠手里拿把剪子,生生将他的舌头剪了下来。 章回安说不出话,痛得趴在地上哀嚎,手不断捶地。 邬长筠坐到茶桌边,将剪子放在桌上:“师哥,好久不见,你还真是在哪都混得风生水起。” 章回安低嚎着,嘴唇直颤。 邬长筠提起茶壶,用里头的茶水冲去手指上的血,慢悠悠道:“要不是你给日本人唱戏,师父也不会去大闹,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师父平生可是最厌恶日本人。” 她冲净了血,又将茶壶放在桌上,手搁桌布上擦擦:“这些年师父一直骂我是没出息的东西,不停地在我耳边念叨你有多好、多优秀,多令人自豪。你怎么能当汉奸呢?谁当汉奸,你都不能,你可是他的骄傲,他最得意的徒弟啊。” 章回安抬起头看她,泪眼汪汪。 “该死的是你才是,他被吊在城墙两月,你是烂了心窝了,还能在这高枕无忧。你这舌头和嗓子,不要也罢。”邬长筠这才朝他看过去,与人对视,“我就替师父,收了你十七年功。” 章回安说不出话,用手蘸血在地上写字。 邬长筠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起身走到他身边,用脚抹了地上的“我”字,又踩向他衣袖,拭去鞋底的血迹。 章回安想拉她裤脚,邬长筠退后一步,避了过去,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今天夜里,著名武生章回安良心发现,惭愧恩师,誓再不登台唱戏,自行咬断口舌以明志。我们师兄妹相聚的事,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下次,被割的就是你儿子。” …… 邬长筠在旅馆睡了一天。 傍晚,师姐买了饭菜回来,神色凝重地同她说:“今早师哥上吊死了,被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 邬长筠淡定地吃饭:“嗯。” 师姐只觉得毛骨悚然:“是你动的手?再错也罪不至死啊,毕竟同门多年,师哥也——” 邬长筠掀起眼皮看她。 师姐咽了下半句话,乖乖坐到桌侧:“他该死。” 邬长筠继续吃饭:“我只割了他舌头而已,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扛不住。” 师姐却更怵了。 这小师妹……太狠了。 师哥虽误入歧途,但同师父一样爱戏如命,余生再也唱不了戏,成了个残疾,简直生不如死,如此,倒也是解脱。 邬长筠睨她一眼:“心疼啊?” 师姐赶紧摇头:“谁让他做汉奸,唱鬼子戏。” 邬长筠眸光微垂,落在她的唇上。 师姐感觉到她的视线,立马捂住嘴巴:“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一损俱损。” 邬长筠见她胆战心惊的模样,勾了下唇角:“师姐待我好,我都记着呢,要是有人敢动师姐,我也叫他血债血偿。” 师姐这才放心,还略有些感动,小师妹虽狠辣,但还是念旧情的,她拿起馒头吃起来:“对了,佐藤三郎现在不在中国,上个月回东京了。” 邬长筠拿筷子的手顿一下,随即又淡然夹菜:“知道了。” 外面一阵喧闹,敲锣打鼓,还有歌声。 邬长筠往窗口看去:“在庆祝什么?” “日军拿下南京了,军队和日本侨民都在庆祝。” 邬长筠沉默了。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