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槐坐在几案后与几个将领说话,早料到邢全会来,挥手示意旁人退下,邢全穿着戎装,腰带睚眦宝剑,兴师问罪:“老哥哥,你什么意思?” 慕容槐冷冷瞧着他:“我还能什么意思,自保求存,这些日子你们两方都在磨刀霍霍,我只有被蚕食的份,寿安郡早先咱们说好了,各自扎营,互不龃龉,他们昨夜擅闯了我的驻防,还打伤了我的人。” 邢全眼神如冷刃,心想从前这样事情还少了,你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还不是因为边防大动,势成合围,腹背受敌,你慌了,扣押我百十名虓将,还拘了邢列为人质,摆明了,要跟我谈条件。“你是真打算跟兄弟撕破脸?” 淮南军若奋起反击,掩护小皇帝逃回京,这仗便有了未知数。 慕容槐没看他,执笔写着一个公文,道:“要打你们出去打,别在我的地盘上,等他回銮出了淮南地界,你要谋反要起义,随你折腾,成了,我俯首称臣便是。” 邢全摆着头,脸色如阴云:“好,甚好!” 又是风和日丽的天,节度府大门外仪仗长队一眼望不到头。 温氏已哭求了半晌,定柔趴在床上,双手捂着耳朵,一动也不动。“......我的祖宗爷唉,这不是闹着顽的,今儿殿前司、御前司,都来人了,那柱公公可是内常侍正三品官,御前掌印太监,皇帝的心腹亲信,你爹见了都得敬让三分,我让几个管事在前厅招呼着,你姐姐病得愈发沉了,床都下不来,你就行行好,再替她去一回。” 定柔闭目要睡:“为什么又叫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姐姐病了,皇帝身边自有别人,干嘛非来咱家要人。” “这说明圣上抬举你爹,天恩浩荡。” “让他浩荡别人去吧。” 温氏就差跪下了:“你不去,玉霙定会被问罪,你也不管了。” 定柔哼了一声:“什么人啊,姐姐跟他好了一场,全当个玩物,病了还来相逼,简直没人味儿的!这种人,我跟他说一句话都多余。” 温氏急的在她臀部打了两下:“你个没心没肺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仔细我们阖家都被摘了脑袋!” 被褥下的声音说:“既如此,你还敢叫我去,我脾气坏,嘴臭,没得给你们惹了滔天大祸,家里又不是独我一个女儿,你问问姐姐们,或者叔父家的姐姐们,谁愿意去。” 温氏薅起她一只手臂,使劲拖拽,没想到这孩子比她力气大。“只是叫你赏花喝茶游园,又不是上断头台,你爹指定了你去,我敢换人,岂非活腻味了,我没那胆子。” 定柔哎呀一声,抱着肚子:“我也病了,肚子疼,去不了。” 温氏忽然来了主意,说:“这样好不好,你不是想见玉霙么,今儿先应付过去这一关,回来我让你见玉霙。” 定柔扭过脸来:“非要交换条件吗?” 嘉熙堂,茶已添了三遍。 两个管事的连连擦汗,恭敬道:“大人别急,姑娘家梳妆到底麻烦些。” 温氏带着女儿从后厅走进来,小柱子从座位起身。 女孩这次如何也不让母亲摆弄,还穿的早起时的淡青素衫,梳着普通的垂髻,面上不施丁点粉黛。 温氏捧着一个锦盒塞入小柱子手中,奉承道:“听闻总管大人信佛,这是我们节帅老爷特寻来的南红菩提老珠,还请笑纳,我这孩儿年纪小,不懂规矩,望您多多提点她。” 皇帝这次没在合欢树下。 定柔坐在软轿上,颠簸了快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观景楼,建在一个人工湖上,比上次那个大了三五倍不止,原本接天莲叶无穷碧,芙蕖开的正红,皇帝却嫌碍眼,说了一句,为甚有水必有荷,便让人连带水草浮萍拔除的尽了,只剩了清波一潭,鱼群如云,粼粼倒映着天幕,湖心几只白鹭。 观景楼有三层,皇帝在顶楼,小柱子领着定柔踩着木阶走上来,皇帝没在下棋,靠在围栏边观鱼。 极目看去,行宫全景尽受眼底,远处街市城郭,檐宇如林。 这次穿着明黄龙袍,腰束白玉带銙,束发金冠。 这背影和四哥还真有几分肖似,一样的身长玉立,一样的襟怀洒落。 四下无一个伏侍的宫人。 似乎......是个不喜喧聒的人,两次来,皆是独自在一处。 定柔想,这点子到和我有点像。 听到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恍惚以为来了新人,走进了才知道,还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只不过换了素净的衣裳。 忍不住眼光稍稍停顿了半刻。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