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夜露寒重,还是早些关窗歇了吧。” 陶眠的眼睛眨了两下,和那天际明灭的星辰相映。 “想不到桐山派也有这样的星河。” “星星不是哪处独有的星星,”沈泊舟说话的声音又缓又轻,“不独独照着某片天地。” 陶眠弯起眼睛笑了笑。 “是啊,是这样。为什么我会觉得桃花山的星星更亮呢?或许是因为我想念那里了吧。” “如果师父想家了,”沈泊舟把滑落的毯子又往上面拽了拽,“徒儿陪你回去便是。” 有些话,就算陶眠不说,沈泊舟也懂。 他来做陶眠的弟子时,心境已经成熟。比起前几位自小跟在仙人身边的弟子更稳重,和差不多年纪来到陶眠身边的荣筝相比,又多了几分淡然。 他知道陶眠不止是想念山中的星子。 陶眠把目光从天际收回,落在了眼前的六弟子身上。六船弯着腰,正在整理绒毯。 仙人轻叹一声。 “你真的,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的我是怎样的呢?” 仙人歪头回想。 在灯火重重之下的桀骜少年。 “很倔,很狂,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又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欠了他的。” 沈泊舟努力地勾勒出那样的一个形象。 可惜他怎么也无法把对方和现在的自己重合。 “仙人师父,人都是会变的。” “是啊,哪有什么是不变的,”陶眠的眼睛微微阖起,“要是真的什么都能变就好了。” …… 杨先生的下一堂课终于到了,那天陶眠起了个大早,神采奕奕地来到学堂。 他跟沈泊舟前后脚,一个第一,一个第二,早早地坐在了位置上。 弟子们陆陆续续地来齐了,总有两三个迟到的。老先生瞪了后来的几个学生一眼,又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 今天要讲的正是青渺宗的后半段历史。 青渺宗在顾园顾宗主仙逝之后,由他的挚友程驰接位。 程驰继承了顾园的遗愿,将青渺宗发展到了另一个高度,耗费几十年的时间,让宗门坐上了天下第一的位置。 那时的青渺宗真风光啊,每三年一度的问剑大会,千门万宗来山,共襄盛会。 那段时光是青渺宗发展到了鼎盛,只要处在修真界,哪怕是几岁的孩童,也知道青渺宗的地位。 程宗主在修炼之途受到掣肘,没有成功熬过八十岁的一劫,病故了。幸好他对于自己这一劫早有准备,宗主令在几年前就拟好了,把宗主之位,传给了一个少年人。 那少年不负宗主的重望,继续带领青渺宗走下去。 可惜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任何人、任何势力,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 在那少年人老去之后,后面的几代宗主,一代不如一代,根本扛不起天下第一宗的担子。 宗门渐渐地衰落下去,江河日下,后来再也没有出现顾远河、顾园那样的人物,力挽狂澜,重振青渺宗。 青渺宗就这样没落了。在几轮问剑之下,名声和光环逐渐淡去,慢慢地,被其他门派超越了。 曾经的天下第一宗,如今也沦落为一个没有太大名气的宗门,只是靠着所剩无几的家底,苟延残喘。 说到这里,杨先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沈泊舟是个好学生,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地听,认真地记。听到这里,他的目光一转,不由得看向了陶眠。 陶眠的眼神很安静,嘴唇微微地抿起,羽睫轻颤,连呼吸都缓了。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玉做的雕像,始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直到先生说放课,那雕像才仿佛活过来。 杨先生没有忘记和陶眠的承诺,等到弟子们都离开了,他才招招手,让陶眠过来。 沈泊舟很懂事地不打扰师父,叫上李风蝉一起离开。 李风蝉还奇怪呢。 “陶眠要和先生去干嘛?” “去……见一位故人。” 沈泊舟这样回。 陶眠来到了老先生的居所,这是桐山派为他专门准备的院子,比起长老的要小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