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想要逃避的事, 终是被她挑明。 她原是被他从后面扶住,这会子转过身, 对他面对面,她仰着脑袋,伸手抚上他的面庞, 笑容凄厉,“扶耳,当日若你没有另娶他人,你说我们现在会怎样?” 他正要回答, 她忽地语气一转,仿佛想到什么沮丧的事,“罢,旧事已逝,提了也只是徒添伤悲而已。” 扶耳怔怔地凝望她:“枝兮……” 枝兮抬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摆出客气恭维的神情,语气疏远寡淡:“刚才是我无礼,多有冒犯,还请公子海涵,枝兮这就退下。” 她趁他出神的瞬间,挣开桎梏,摇摇晃晃往前而去。 扶耳满眼全是她纤细的身影,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柔弱无助,仿佛风一吹就倒。宫里那个肆意任性的桃夭夫人,已不复存在,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记忆里善良温柔的邱枝兮。 扶耳微愣数秒,随即重新追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她惊呼一声,眼角犹挂着泪花,虚弱地喊:“你放开我……” 扶耳步伐坚定返身往自己的院子去,“我带你回去换衣裙,你刚落水,得尽快让大夫看看,莫要受了寒气。” 她哭起来,咬唇道:“不要你假惺惺。” 他停住脚步,“我是燕家家主,你既入了我燕家族谱,我便有义务照顾好你。” 她双眼红肿,哭得一抽一抽的,“谁要让你照顾了,我不稀罕。” 扶耳继续往前走。她挣扎了几下,没有用处,遂伏在他肩头,狠狠咬下去。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咬死你。” 扶耳眉眼间涌起笑意。 他想起第一次见枝兮时,她被几只野狗追,爬到树上不敢下去,又怕又急,冲着树下的野狗喊:“你们再不走开,我咬死你们哦。”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咬狗的。当真是傻得可爱。 扶耳回过神,将她搂得更紧,“你不要再动,想咬就咬,反正我不怕疼。” 她蹙起眉头,气急了,又咬一口。 他没有半点反应。 她只好安静下来。约莫过了半晌,她忽地又道:“扶耳,这是你第二次这样抱我。” 扶耳深呼吸一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从容。 第一次这样抱她,是他们初次见面,他将她从树上抱下来。后来即使两人定情,她也只敢羞羞怯怯地靠着他的后背。 她对他喜欢得不得了,却从不肯逾越半步。那时她总说:“扶耳,待以后你娶了我,我要日日黏着你,要亲一百遍,要抱一百遍。” 她盼着的那些快活日子,到头来,却是梦一场。 扶耳愧疚地低下头,默默地抱着她往前,步伐却越来越慢,似是想将此刻的缠绵留住。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却没有点出来,乖巧地伏在他肩头,叹了句:“好时光,总难得。” 扶耳心头一滞。 一段路,走了半个时辰,两人终是回到院子,他将她放下来,命侍女伺候她,又吩咐人去请大夫来把脉。 枝兮换好衣裙出来,见他也换了一身黛青色深衣,腰间垂着金铃双花玉佩,与她裙间的禁步玉佩乃是一对。 两人坐在榻上,隔着小几,局促不安。 “我……” “我……” 不约而同开口,他先是一怔,而后柔声道:“你先说。” 她偷瞄他一眼,见他温润如玉的面庞神情稍显紧张,不由地捂嘴轻笑。 他知道她在偷看自己,正经端坐,没敢抬眸回看。此时见她笑起来,显然已从刚才的落寞情绪中走出来,他不由地放轻松。 她往周围打量一圈,因为哭过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甚是愉快:“原来你屋里是这个样子,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他含笑不语。 枝兮站起来,在屋里踱步,问:“这间屋子,除了公子住,还有其他人住吗?” 他知道她想打听什么,含糊掩饰过去:“我并不在家常住。” 她仔细体味他话里的意思,数秒后,心酸地抛出一句:“是我唐突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她又问:“我身上这套衣裙首饰,并不是从我院里拿来的,是公子准备的吗?” 他点点头:“是。” 话音落,只见她卸下腰间的玉佩丢至一旁,作势就要解衣带。 扶耳吓一跳,忙地上前阻拦,“枝兮,你这是做什么?” 她又哭起来,“我怎配穿公子亡妻的衣裙首饰,我现在就脱下来,还请公子回避,派人去我院里另取衣物。”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