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微微颔首,抬脚走入寝宫内,“皇兄。” 薛蔚坐至书案前,按捺下心头的烦闷,微微笑道:“让你见笑了。” 薛白没有搭腔,薛蔚又明知问道:“朕听说宫里的人说清清怀了孕,皇弟不陪着他,怎么进了这宫里?” 薛白抬起眼,“臣弟有一事禀报。” “难道也与江南布庄有关?”薛蔚皱了皱眉,“皇弟,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纵是幼家同我们亲近,也不能徇私枉法,包庇他们,更何况朕是一国之君,而你是王爷,倘若今日他们姐弟一闹,朕便下令判岳丈无罪,今后又该如何服众?” 薛白淡淡地问道:“如皇兄所言,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他一顿,终于道明来意:“臣弟此行并非为岳丈求情。不过是前几日偶遇季秋隼,他是已逝的季尚书之子,清清与季公子相识,见他潦倒狼狈,便多问了几句,季秋隼道自己被人关入地牢,未能参加秋试。” “科举事关国运兴衰,而季秋隼素来又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甚至连黄先生都对其赞不绝口,或许日后会成为皇兄的肱股之臣。”薛白望着薛蔚,“至于将他关入地牢的人,也是朝廷命官,依臣弟之见,皇兄不若亲自下旨,命人彻查此事。” 薛蔚一愣,没想到用来打发薛白的说辞竟堵住了自己。 只是季秋隼一事,他的确不知情。倒真如薛白所言,历朝来科举事关重大,更何况他兴致来时,也曾微服私访,不仅对季秋隼此人略有耳闻,也同他有过交谈,只觉季秋隼当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是以回宫以后,薛蔚再三向翰林院的人再三提及他,然而季秋隼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竟至今也无人上报于他。 孰轻孰重,薛蔚自然明白,他当即勃然大怒道:“被关入了地牢?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查!立刻就去查!” 薛白缓缓道:“是庄相与陆大人。” 薛蔚陡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薛白。 薛白视若无睹,只语气平平地说:“既然皇兄已说要彻查他们,不若立即下旨。” 薛蔚的眉头紧锁,此时才明白过来,薛白是刻意先说季秋隼受阻,未能参加科举,再说是由庄丞相二人所为。归根结底,薛白这一趟,仍旧是为幼老爷而来的,然而若是下令彻查庄丞相与陆大人,自己布下的这局棋便无法再进行,若是置之不理…… 方才说出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的是自己。 思此及,薛蔚的神色渐渐变得阴沉。 他这个皇弟,倒真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薛白将薛蔚的不悦尽收眼底,他的眼神无波无澜,“皇兄,庄相此举轻则令于科举不利,重则危害社稷,纵然他这么多年来多有功劳,但决不可纵容其鞠躬自然。” 薛蔚神色莫测,内心权衡着利弊。 恰在此时,寝宫外的点翠惊呼一声,“娘娘,你怎么了?” “来人!快来人!叫太医过来!快一点!” 薛蔚心口猛然一跳,再顾忌不了太多,“他二人暂时免职彻查,倘若确有其事,朕自有定夺!” 话落,他大步走出。 寝宫内的薛白朝外望了一眼,昏过去的幼枝被薛蔚抱在怀里,薛蔚满目情深,而她闭着眼,无动于衷,直至路过薛白时,倏而动了一下,稍微向他侧过脸来,在薛蔚看不见的角度,幼枝无声地薛白道:“有劳王爷。” 当真是太过聪颖。 薛蔚此言,已可算作口谕,薛白静立片刻,向薛蔚辞行,而薛蔚正为幼枝而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于他,是以挥了挥手,“去。” 薛白颔首。 他坐上轿,双目轻阖,淡声吩咐道:“到官府。” 宫中之事,官府里自然无人知晓,至于被刘大人派来请示薛白的张明,他没有见到人,只好先回官府,而齐全归来时,陆廷尉紧跟其后。 齐全苦着脸向刘大人回报道:“大人,庄丞相说他已知悉此事,稍后便来此处。” 陆廷尉不待他说完,满脸怒容地指向季秋隼,呵斥道:“一派胡言乱语!” 季秋隼轻蔑一笑,“如此看来,大人当真是敢做不敢当。” “敢做不敢当?”陆廷尉冷声问道:“季公子,本官与你的父亲同朝为官十几载,劝你莫要一时鬼迷心窍,省得日后悔不当初。你可知诬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诬蔑?”季秋隼一字一字说:“论泼脏水,无人能及陆大人与庄丞相。” 说完,他侧过头来对刘大人说:“大人,草民今日击鼓鸣冤,不止为自己,也为幼有位。江南布庄一事,与护城河里的沉尸,都是这两位大人指使的!” “我道为何会有人状告本官。”陆廷尉神色不变,“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季秋隼不搭理,朗声问询刘大人:“大人,可否传死者江天之母——张员外的亲家母上堂一叙?”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