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尸体是她的父亲。 送尸体来的人还很周到地弄了冰块,不让尸体太快腐坏, 毕竟不是冬天,这季节的夜晚都一样闷热难当, 尸体甚至会在一个时辰内面目全非,散发难闻的气味。 托了冰块的好处, 此刻裘思只是脸色青白,没有太过吓人。 致命处一目了然, 额头插了一块铁片,流出的血迹被抹掉了。 铁片不大,像是暗器被拆掉的一部分,又像有人将一把暗器生生捏碎,又随意搓揉成整合的碎片。 冰块已经在缓缓融化, 秋景摸了一手的水。她整个人都是飘忽的, 没有惊怒,没有欢喜,进这所屋子之前,她还在筹划如何对付风行阁里偏向裘思的势力, 她不敢小看裘思。 那种愤怒、被唯一的亲人背弃的痛苦,原本深深地压在心底,现在忽然就落了空。 秋景木然地站了好一阵,理智才慢慢回笼。 能无声无息地把一具尸体连同这么多冰块一起带进风行阁,这样的武功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 秋景不怕是孟戚,她怕不是孟戚。 宁泰、江南真的架不住再来一方势力了。 “既然来了,还请一见。” 秋景闭上眼,话刚出口,一道身影就随之落下。 孟戚叹了口气,很是为难。 这种送尸体上门的事,不知道还以为是要结仇呢!可是裘思的尸体不能留在那座小院里,他的死讯会被有心人利用,只要拖个两天,所有人的心思就会被天授王大军引走,想闹腾着争地盘也得仔细斟酌。 杀了人,再去找人家的女儿善后,这种事情就算是孟戚也没遇到过。 因为太难了,孟戚索性不让墨鲤过来。 哪怕秋景已跟裘思反目,可她又不像裘思那样是疯子,不在乎任何人。 “这种死法……很快,不会有什么痛苦。”秋景垂眼看尸体,她眼前浮现出许多杂乱无章的画面,然而她不能沉浸其中,没有时间从那些过往里剖析裘思是否对她有过真正的父女之情,她曾想过当面质问,亦或从此做陌路人,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死前说了什么?”秋景抬头望向孟戚,“我要听的不是遗言,他不会这样甘心的死,他肯定会做什么。” “……我们后来发现,他用的补药方子,在他察觉到不对匆忙撤走时,药渣没能处理得足够好。” 换了旁人,估计很难辨别倒进碳灰堆的药渣。 孟戚神色凝重地说:“那应该是给行将就木的老者服用的。” 老,其实也是一种病。 脏腑逐渐衰弱,慢慢的吃不了太多东西,睡不安枕,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寿命像更漏滴壶一般,等天亮就走到尽头了。 纵然请来名医诊治,亦是无用,因为没有确切的疾病,只是老了。从骨骼脏腑到脑子都无法继续运作下去,最多给开个新方子,熬着吊着费钱保命。 那些都是好药,裘思的症状并不重,至少还能补得进去,所以他看着虽然瘦,精气神却都不错。 “他,他竟到如此地步了?”秋景心神大乱,显然没想到裘思竟是快要死了。 秋景想说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在宁泰世族之中,比裘思年长的比比皆是。裘思这么多年也算得上养尊处优,不至于此……然而转念一想,像裘思这样算完别人算自己,本来就比别人更耗损心力,他又没学过武功,怕是长命不了。 秋景恍惚间又听孟戚道: “这不全是猜测,他今日也说了一番世人知道自身死期会做什么事之类的话。” 秋景猛地抬头,可很快她就醒过神了,人也重新冷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动摇从未存在。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