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后殿执事,司香火供奉,已于去岁离职,在咸阳城外置买一处老宅颐养天年呢。” “有请老先生,备上厚礼!” “向这就去!”冷向转身就走。 商鞅叫住:“慢。” 冷向顿住,转身。 “转告老先生,鞅碍于诸多不便,不能躬身造访,敬请宽谅!” “向记下了。” 孟兰皋家位于咸阳一个偏僻街区,是个老旧宅院,地方不大,但干净整洁。院门两侧种满花卉,柴扉虚掩。 冷向带着几个下人抬着礼品走到柴扉前,冲扉门叫道:“有人吗?” 一个女孩子走出来,隔着柴扉看着他。 冷向脸上堆笑:“小妹妹,请问孟兰皋先生在家吗?” 女孩子扭头,冲屋里喊道:“爷爷,有人找你!” 一头白发的孟兰皋走向柴扉,手里拿着侍弄花草的工具,打开柴扉,打量他:“客人是” 冷向拱手:“在下是商君府宰,有扰孟老了!” 孟兰皋愕然:“商君府?”将工具交给女孩,拱手还礼,“府宰大人光临寒舍,老朽失迎!” 冷向再揖:“在下奉商君之命,敬请孟老前往府上一叙,些许薄礼为商君心意,望孟老不弃!”转对仆从,“上礼!” 两个仆役从车上抬下礼箱,直入院中。 孟兰皋惶恐:“这” 府宰微微一笑:“商君还有一言托在下转禀孟老!” “老朽恭听!” 冷向学商鞅的语气:“鞅碍于诸多不便,不能躬身造访,敬请宽谅!” 孟兰皋赔笑道:“商君太客气了!草舍寒碜,冷向大人若不嫌弃,请杯淡茶如何?”说着伸手礼让。 冷向拱手,看到院中尽是花草,不无赞赏道:“孟老这儿才是雅宅呀,只是,时辰已经不早了,商君这在府中恭候呢!” 孟兰皋跟随冷向来到商君府,被商鞅迎入客厅。 寒暄过后,商鞅屏退他人,开门见山,将眼前处境并寒泉先生的指点略述一遍,请其指点迷津。 得知是寒泉子举荐,孟兰皋也就打破顾虑了,凝神盯住商鞅:“敢问商君,是想保身,还是想保法?” “保法何解?” “兰皋给你一个字,斗。” “此字何解?” “商君只管一如既往,甚至变本加厉,与你的对手斗,至于结局,不过如你方才所述,日不得安,寝不得宁,终亦大不了以身殉法。” 商鞅忧心忡忡:“鞅若身殉,法可行久乎?法可行远乎?” 孟兰皋反问道:“多久算是行久?多远算是行远?” “世世代代为久,普及天下为远。” 月圆则缺,昼夜交替,天地尚且如此,何况是他这个“法”呢?孟兰皋一阵苦笑:“法为身外之物,身既死,身外之物久远与否,与君何关呢?再说,新法因君而起,人活百年,终有一死。假使秦公山陵崩,君亦飞升,后继君臣是否延续新法,商君又怎能左右呢?” 商鞅吸一口气,良久,再问:“若是保身呢?” “兰皋也给你一个字,和。” “怎么和?” “退。” “怎么退?” “君可放低身价,诚敬与对手握手言和。” 商鞅双手抱脸,搓揉,抬头:“只怕是积怨太深,无人容鞅啊!” “不试一试,商君怎么晓得呢?” 商鞅拱手:“如何一试,请先生教我!” “兰皋荐你一人,或可居中调和。” “何人?” “赵良!” “赵良?”商鞅思忖一时,“可是那个从赵地来的儒者?” “正是。赵良曾祖为赵简子,与方今赵侯同辈,早年从子思门人习孔儒之道,得中庸妙趣,于三年前赴秦,欲以礼、乐说秦,因秦奉行新法,未能得用,转以琴艺结交太傅,由太傅引见,以器乐得意于老夫人,兰皋亦因之结识其人,知其才具。若得赵良助力,君或可得谅于老夫人。老夫人为公室之尊、旧党之纲,君得此纲,众目皆张!” 商鞅苦笑,轻叹一声:“唉,果能如此,倒是好啊,只是” “商君何虑?” “先生能否给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就是”商鞅略顿一下,一咬牙,还是决定直说出来,“既能保身又能保法之策!” “商君既已去过寒泉,万全之策,寒泉先生当有所示!” 商鞅眉头紧皱:“寒泉先生要鞅功遂身退。” “商君所以寻兰皋,是不想身退。既然君不想退,兰皋怎么能重复示君呢?” 商鞅低头不语。 “兰皋之族人中有个叫孟轲的,曾出一言,商君或可听听。” 商鞅脸上再现希望:“鞅洗耳恭听。” 孟兰皋缓缓说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盯住商鞅,“于商君而言,何为鱼,何为熊掌,兰皋已述明,请明鉴!” 商鞅缓缓点头,显然听进去了:“先生可否为鞅引见赵良?” “兰皋可引见,只是,”孟兰皋略顿一下,赔笑道,“儒者尤重仪礼,如此大事,兰皋建议商君还是躬身造访为上!” 商鞅拱手:“谢先生指点!” 是夜,万籁俱寂。 商鞅躺在榻上,两眼望着屋顶,耳畔响起寒泉子的声音:“先圣曰:‘功遂身退,天之道。’你已割地封君,位极人臣,当是功成名遂,可以追寻天之道了除道之外,天地无长存之物,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