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威王略一沉思,问道:“弈小何讲?” 张仪将子镇于一角:“弈小可守一隅,筑连城作无忧之角,修长城成金刚之边,陶陶乎乐在其中,巍巍乎不可侵犯。” 楚威王似有所悟,点头问道:“那何为弈大?” 张仪收起布于角落之子,“啪”一声镇于棋局中心的天元之位:“弈大可据天元,上应天道,下顺地理,中和民意,守一而抚四隅!” 楚威王浑身一震,目不转睛地凝视张仪,似要看穿这个年轻士子的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张仪凝目对视。 威王终于明白,张仪根本不是为对弈来的,而是另有所图。 楚威王放下手中棋子,身子后仰,语调放缓:“张子大才,寡人敬服。张子是弈大棋之人,寡人棋艺平庸,只能弈小,不可弈大,只能令张子失望了!” 张仪拱手陈词:“能守一而抚四隅者,必有大德大力。仪遍观天下,能据天元之位者,非大王莫属!” “此言谬矣,”楚威王轻轻摇头,“天元之位早为周室所据。楚人虽不服周,却是历代尊周,寡人怎能鹊巢鸠占呢?” “大王失之偏颇,”张仪力辩,“天元之位虽属周室,然周室式微,力不胜任,致使四隅不抚,乱势混生,天下失道,礼坏乐崩,魏、齐蕞尔小邦,早已起而代之,宋公偃居弹丸之地,也敢称王,大王”顿住不说,目视威王。 “唉,”楚威王略顿一下,摇头轻叹,“张子所言虽是,却是过博过大,寡人德微力薄,心有余,力却不足!” 听到“心有余”三字,张仪旋即一笑,再次拱手:“大王,天道在一,唯有一以贯之,方达和谐。方今天下,失道缺德,由一而生多,由多而生乱,致使乱象纷呈,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天道既生于一,必归于一。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大王德、力兼具,自当顺天应命,施大爱于民,救百姓出水火之苦,不可过谦。” 楚威王趋身问道:“寡人德、力,见于何处?” 张仪拱手道:“大王有大力而不发,以存周室,足见大德。至于大王之力,更非列国所及。大王属地,东西五千里,南北五千里,中原诸国加在一起,不及荆楚一半,此其一也。楚稻米之丰,鱼肉之富,五金之出,珠宝之产,中原列国无一可及,此其二也。楚民逾千万,勇而好战,忠而死国,中原列国无可争锋,此其三也。大王正大光明,殿下果敢神勇,众臣贤而不佞,众将武而善谋,此其四也。大王有此四利,自是天下第一有力之人。” “哈哈哈哈,”楚威王陡然后仰,爆出一声长笑,“听说中原多出善舌之人,今日看来,张子应算其中之一了。善舌并无过错,只是张子不谙楚地实情,一味信口开河,却是过了!” “敢问大王,”张仪微微一笑,“仪方才所言,哪一句为信口开河?” “其他姑且不论,单是你所说的第一利,就是空洞。楚地西到黔中,东到昭关,不过三千七百里,何来东西五千里之说?” “呵呵呵,”张仪淡淡一笑,倾身问道,“若是东至甬东(今舟山群岛)呢?” 楚威王又爆一笑:“张子虽然善弈,却是不知楚、越。甬东历来就是越人之地,如何突然就成了寡人的属地呢?” 张仪敛神凝视威王:“大王所言,只是昨日与今日。仪所指,当是明日。” 楚威王心中一动,敛住笑容,身子趋前:“请问张子,此话怎解?” 张仪正襟危坐,缓缓说道:“在仪眼中,甬东今日属于越国,不出一年,就将成为大王属地。” 楚威王愣怔片刻,方才深吸一口气,拱手:“请张子教我!” 张仪微微一笑,话外有音:“越人成群结队,前来送死,大王早已心知肚明,何必装作不知呢?” 楚威王又是一怔,沉思良久,恍然大悟,精神面貌焕然一新,长笑几声:“哈哈哈哈,张子这局大棋,寡人下定了!”转对太子,“槐儿,你去安排膳食,在观波亭中摆好棋局,寡人在那儿与张子对弈!” 太子槐起身,朗声应道:“儿臣领旨!” 迎黑时分,全身披挂的上柱国昭阳威风凛凛地站在战车上,驭手挥鞭吆马,战车风驰电掣般驰过郢都市中心的几条街道,在昭阳府前停下。 昭阳下车,大步入府,家宰邢才闻声,急率众仆迎出。 昭阳顿住步子,对邢才道:“去,召陈上卿来!” 邢才应声诺,转身急去。 狡兔三窟。公孙衍在秦为大良造,陈轸实在不想看他的脸色,因而此番入楚,就做了长远打算,不像其他秦使那样入住列国馆驿,而是用秦公赏赐的金子在郢都自行购置了一座宅院。陈轸在楚最为熟悉也最谈得来的人是昭阳,为交往方便,新购的宅院就位于昭阳府的斜对面,步行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邢才引领陈轸快步进府,赶至客厅,候有一时,昭阳已经洗漱一新,换作便装出来。 陈轸站起,揖道:“轸见过上柱国大人!” 昭阳没有还礼,黑沉着脸走至主位,并膝坐下,伸手指着客位,冷冷说道:“坐吧,不要讲这虚礼了!” 陈轸略一踌躇,至客位坐下。 “哼,”昭阳不无怨恨地白他一眼,“什么大礼?什么令尹之位?昭某算是瞎了眼,聋了耳,竟就鬼使神差地信了你的鬼话,举兵伐宋,折兵六万不说,这又失去陉山一十三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