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公子急急拨开芦苇而来,神色狼狈道:“表妹!表妹怎么样了!” “闭嘴!” 谢淮狠厉呵斥了他一声,而后反手按了按若若的衣襟, 试图将她闷在胸中的湖水按出来。 短短几瞬,却似一生漫长。 谢淮眉间凝敛,眼中黑沉无光,心中浮起这十几载来从未有过的害怕——世上的人怎么会这么脆弱呢?只是才一时半会没看好她啊…… “咳!” 一直昏迷的若若忽然咳出几口水, 湿漉漉的长睫颤动几下,仍是昏睡,唇畔却翕动几许,喃喃道—— “谢淮……” 谢淮神色恍然,拭了拭她凉沁沁的侧容,黑沉眼眸中蒙起远山的雾。 “……没大没小。” 他轻笑一声,心中如释重负,然垂眸瞥了瞥湿透衣摆下轻颤的手,一时又陷入沉默。 “……” 良久,谢淮阖了阖眸,却是缓缓起身,欲离开此地。 经历了方才那一遭,安小公子的心起起落落,对谢淮早已刮目相看,见他离开,不禁问道:“你,你不留下来了吗?” 谢淮顿了顿,语气难辨道:“……不必,若他人问起,你只说是你救的她。” 说罢,提步离开。 安小公子错愕不已。 藏在芦苇荡中,暗中观察的夜初也错愕不已。 怎么,他的小主子谢淮,是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吗? 回到偏僻的小院子中,夜初仍心存疑虑,却见谢淮换了一身墨色衣裳出来,淡淡抬眸,问他道:“昨日查的事如何?” 夜初连忙道:“已查清了,那安王世子会于明日去济安堂为圣上挑选生辰贺礼,到时御前的宫人也会随行。” 谢淮冷笑不语,幽幽地掸了掸衣摆上的微不可见的尘埃。 夜初思量几许,问道:“不知您打听安王世子的消息做什么?若是要报仇的话……属下明日多带些人去。” “不必。” 谢淮敛眸,凝望青空:“我一个人,才最好。” 安王世子利用他在圣上面前揭露出了安王的暴行,他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说得过去? 夜初不解其意,但也不好追问过多。心中又想起方才一事,思来想去,还是笑问道:“对了……您今日救了若若小姐,为何不留下陪她。前几日你们多有嫌隙,如今不是正好借机和解?” “……” 谢淮轻呵一声,却道:“因为,我要让她愧疚啊。” 朔雪院里乱作了一团。 侍女们捧着衣裳锦帕匆匆行过,梨花榻前,安罗涟丽眉紧蹙,神色难看。金大夫被拖着往朔雪院一路疾行,连声哀叹。 “好端端的,怎么掉水里去了?” 金大夫行至榻前,为若若诊脉。 他先是皱了皱眉,又缓下几分神色,最后叹道:“在湖中呛了许久的水,若是再晚一刻救上来,只怕不好说。” 安罗涟容色苍白,后怕不已:“那如今呢?” 金大夫匆匆提笔开方子,道:“如今已无大碍,但还需温养几日,免得落下病根……对了,那救她上来的人是谁?夫人可要好好谢过人家,若不是那人及时按出小姐胸口的浊水,只怕小姐要去掉半条命。” 安罗涟回了神,朝一侧安小公子感激道:“好孩子,多亏你今日救了若若,若若她欠你一命。” 安小公子攥紧了掌心,抿嘴道:“姑姑,我……” “你瞧你,衣裳都没换,湿漉漉的。快去换一身衣裳,免得染上风寒。”安罗涟温声打断了他,吩咐侍女领他下去换衣裳。 安小公子被携着走了。 日暮时分,霞色旖旎,廊下檐灯缃黄,室内青丝帷帐轻轻放,映出一缕烛光。 朔雪院总算安宁了几分。 安国侯正随圣上出行,得知小女儿落水,便匆匆辞别圣上,往府中赶来。 若若躺在锦被中,悠悠转醒。 昏睡一场,思绪还有几分混沌,怔了一会儿,眼前才缓缓浮现今日之事——记得晨时安小公子携她看狼,狼挣断了绳索,追得她掉入了湖里。 然后便是少年冷峻的眉眼。 若若咳了咳,涩声道:“谢淮……” 在榻旁守候的安罗涟闻声扬笑,挑开帷帐,眸中泛起雾色:“可算醒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如何是好呢?”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