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想起这军户是皇帝答应改的,地是皇帝答应分的,国祚绵长方能守得良田十亩啊! 顿时纷纷举起锅里的热汤,跟着大喊:“愿我圣朝国祚千年万年!” 衣飞石将冷汤饮尽,由孙崇护着从这一波士卒的簇拥中出来,转到另外一拨二十桌的场地去。掉头出来就骂孙崇:“待会我说完了再倒汤出来,两句话就冻上了,面上一层油……” 孙崇也委屈啊。平时都是倒酒,酒又不上冻。谁见过督帅端着肉汤去走营的?这不是都没有经验吗! 大营中排开的流水席首尾相接,衣飞石固然是每二十桌停一次,消息却在席间如流水般传递着。 待衣飞石再去第二拨问候祝酒时,不必他套词儿,底下就有人兴奋地问,转军户是不是真的呀?不想留在陈地能回内地吗?衣飞石回复确有此事,也不用他真情实感,底下人就嗷嗷叫着凑热闹:“愿我圣朝,国祚千年万年!” 这急转直下的局势简直没有缓冲,孙崇拎着保暖瓦罐都没来得及给衣飞石盛汤。 衣飞石姿态从容地就着空碗笑眯眯地假装喝了一个,出来继续骂:“你就不能快上一点儿?被底下人看见……”酒不能喝就算了,喝汤都做假动作,小衣督帅这脸还要不要了? “这回肯定赶上,赶上!”孙崇忙保证道。 …… 城西、城南两处大营,统共一万六千余人,哪怕衣飞石二十桌集中见一次,和所有士卒说过话、喝过汤,紧赶慢赶地做完了这一切流程,也已经是戌末时牌了。 谢茂在行宫里等得满肚子的气,看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目无表情。 好你个衣飞石,中午去跟部将吃饭,朕忍了。吃完就打马出城去了军营,朕也忍了。除夕夜,好歹要回来陪朕点炮仗吧?合着让朕一个人除夕呢?有本事你一晚上不回来,朕明儿绝不许你给朕拜年! 银雷半下午就出城去盯衣飞石的行踪了,一会儿来报一次,说衣飞石在和士兵祝酒,说衣飞石在替陛下市恩,说士兵们高喊国祚千年万年的激动。 开始谢茂还笑一笑,随着夜色越深,衣飞石从城西大营出来又直奔城南大营,谢茂就不笑了。 简直是目无君上。 简直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待银雷回来禀报,说衣飞石已经快要走完最后几十桌了,立马就要回来了,谢茂就一直在盘算,等那个小混账回来了,朕要怎么修理他? 哪晓得左等右等,衣飞石始终没回来,反倒是谢范仓促而来,禀报道:“陛下!” 一句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个巨大的声响,仿佛是巨雷落在了地面上。 谢茂立刻下榻出门,在廊下寻找声动的方向,南边有一缕微弱的残烟在无月的寒夜中卷起,谢茂心口一缩,迅速镇定了下来,吩咐道:“马上派人去察看城南发生何事。六兄,全城戒严,注意城防。” 行宫本就有重兵把守,其余卫戍军则都轮休放假在街上玩耍,现在城外出了事,谢范自然要即刻召回所有休假的卫戍军,整饬城防。 谢范领命之后,才来得及说:“陛下,臣收到消息,有人在城南伏击了侯爷……” “管好你自己的事!注意城防!”谢茂再次强调城防,他冷静得近乎冷漠。 “是。”事急如火,谢范也不敢再啰嗦,迅速施礼退去。 谢茂看向身边的余贤从,说道:“你亲自派人走一趟,朕要知道侯爷是否安好。你再告诉他,朕这处重兵把守——”他看了看天色,“丑时之前绝不失陷。让他不必着急来援。” 他信任衣飞石。 他相信衣飞石不会轻易中伏,也相信衣飞石即便中伏也能全身而退。 他也知道,他才是衣飞石的腹心要害之处。所以,情况不明时,他第一个反应是自保。 ——只要他不让衣飞石担心,西北军在,卫戍军在,长青城就稳如泰山。 毕竟,陈地不可能悄无声息空降一支军队出来。现在看上去闹得声势滔天,又是伏击衣飞石,又是地动山摇的阵仗,可谢茂断定了对方不可能有多少人马,这一切就变得很儿戏了。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