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后宫寝殿,姜鹤望剧烈地咳喘过几轮,瘫倒在龙床上,疲惫地喝着梨子水,对姜鸾叹气, “又是一年的新年元旦。为兄去年这时候,想不到今年是如此过啊。” 去年元旦时,谁又能想得到如今的局面呢。 一年之内,物是人非,姜鸾心里也泛起了极罕见的感伤,说道,“时移世易,沧海桑田。人生处处都是意外。” 姜鹤望放下梨子水,惊喜地一拍大腿,“难得听阿鸾咬文嚼字,一句话说了两个成语,最近的学业当真是大有进益了。” 姜鸾:“……二兄,你还是闭嘴吃梨吧。” 姜鸾塞了姜鹤望一嘴的蒸梨。 “对了。”新年正旦,天家兄妹难得私语几句,姜鹤望居然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上次被你要走,做狸奴养的那个卢四郎,后来如何了?” 姜鸾没说人被当做钓大鱼的诱饵撒出去了的事,只说,“养在京外的狸奴别院里,得空了便去看一看。” 姜鹤望点点头,感叹说,“为兄如今是想开了。人这辈子短的很,去年我是晋王,跪在阶下道贺天子;今年我为天子,坐在高处接受臣下道贺,谁知道明年我是不是躺在棺材里,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了。” 姜鸾听得一惊,呸了声,张嘴就要说吉祥驱邪的话。 姜鹤望抬手拦住了。 “别说那些千秋万岁的场面话。阿鸾,如今和我亲近的也没几个了。就连姜三郎,从前还能笑闹几句的,如今见面也是规规矩矩的回话,说话没甚趣味。除夕宴上开他没儿子的玩笑,他居然都不回嘴了。难得你和阿鹭两个没变,我们相处还是老样子。” 寝殿里还有不少内侍宫人随侍,他示意徐公公带人走远些。 龙床边只留兄妹两个单独说话。 “昨晚除夕宴,你提前离席,说是去城墙上看傩舞去了?听说后来裴中书和你拼酒,把你灌醉了?” 昨夜她半夜大醉被扶下城楼的事,沿路看到的人不少。姜鸾直接承认下来。 “边喝酒边看傩舞,裴中书的酒太烈,看到一半,送傩队伍还没到进宫时就醉了。” “裴中书和你的交情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差嘛。”端庆帝放心了不少,低声问起一桩心事, “从前你还在麒麟巷公主府的时候,我有天半夜送给你一封信,信里写了我秘藏的八百斤金的去向。你还留着?” 隔了好几个月,姜鸾差点把事忘了,被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没好气地说,“二兄自己攒的私房钱自己留着,给我干嘛。信早烧了。” 姜鹤望扼腕,“那又得写一份!” 他越想越惋惜,抱怨说,“好好的信烧了做什么,里面写得清楚明白,八百斤金分了好几处安置,都是我留给你,万一出事了看顾你嫂嫂和虎儿的私房钱,内库都没记档的!东西还搁在晋王府里,地方没挪动过。过几天我再给你补写一封,千万别再烧了。” 姜鸾听他今天说话话里话外都是不祥寓意,渐渐地有些心神不安,攥住兄长的手, “二兄福泽绵长,既然是晋王府里的私房钱,等虎儿长大封王了,二兄自己赏给虎儿就是。” 姜鹤望剧烈地咳喘了几声,摇了摇头,下定了决心般,另起了个话头, “卢氏已经覆灭,单留下个卢四郎,也翻不出风浪。我这几日想过了,那个卢四郎如果阿鸾真心喜欢,朕除了他的奴籍,让他侍奉东宫也不会怎样。如果有人弹劾,叫他直接来弹劾朕。” 姜鸾正在喝梨子水,差点被呛住了。 二兄的脾气好是好,就是有点太琐碎了,花费了许多心思琢磨别人家的私事,她有点犯愁。 “别,真不用。卢四郎现在心思还拧巴着,把他直接放出来,他会闹翻天。” 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