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星” 张仪吸一口气,正在吧咂这话的味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顺儿边跑边喊:“主人,主人”直朝正房里跑,不曾留意脚下,绊在苏秦身上,身子一扑,重重砸在张仪身上。 张仪“哎哟”一声弹起,将他掀到地上:“你个小子!没长眼睛啊!” 小顺儿爬起来,狼狈不堪:“我的娘呀,还以为是撞见活僵尸了!” “僵你娘个脚,差点儿把你主子压死!” “嘻嘻,”小顺儿赔笑道,“主人哪儿能睡到这儿呢?” 张仪白他一眼:“本公子想睡哪儿睡哪儿,要你瞎操心?对了,让你出去打探细情,你可探到?” “探到了,雪公主于辰时出嫁,走宫前街,出东门!” 张仪长叹一声:“唉,”看向苏秦,“卿相兄” 苏秦应道:“张张公子?” “你说这”张仪一脸困惑,“把如花闺女嫁给花甲老丈,周天子做的算是什么事儿呀!” 苏秦指天:“天天天” 张仪抬头:“天怎么了?” “要要要要下雨” 张仪会意:“唉,是呀,天要下雨,谁能挡得住呢?” 话音落处,一道亮光闪过,接着一阵闷雷,院中的树梢颤动起来。 张仪紧忙抬头,再看那天,大片乌云正从西天滚滚压来,所过之处,星斗倏然隐去。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不消一时,但见乌云压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点儿竟如珍珠般大小,“唰唰唰”直落下来,所有闷热顷刻间就被扫个无影无踪。 张仪、苏秦匆忙卷起苇席,各回房中。 翌日辰时,小雨仍在下。 一溜儿彩车停在周宫前殿外面的大院子里,在雨地整装待发。东、西二周公及其他王室至亲皆在雨中,打着油伞,等候为公主送行。燕国聘亲特使淳于髡亮着光头,站在一辆驷马青铜轺车旁边,颜太师在一侧陪着。 靖安宫里,王后躺在榻上,显王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坐着。王后脸色苍白,眼中无泪,神情近乎痴呆。姬雪一身新娘妆,在姬雨、春梅的搀扶下走进,在榻前缓缓跪下。 姬雪叩首,悲泣:“母后” 王后就如没有听见,仍旧呆呆地躺着。 姬雪转向显王,叩首:“父王” 显王眼睛闭起,泪水“唰唰”流下,却无任何声音出来。姬雨悲泣,宫中所有人都在抹泪,只有王后一人,静静地躺着,两眼痴呆,一滴泪水也没有。 姬雪跪在地上,只是悲泣。 远处传来挈壶氏的声音:“吉—时—到—” 宫正走过来,悄声:“雪公主,吉时到,该起程了!” 姬雪爬起来,扑到榻上,抱住王后:“母后,母后,你为雪儿说句话啊!” 王后仍旧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显王握着她的手,眼睛闭着,泪水流着,似乎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姬雪止住泪,转对姬雨道:“雨儿,剪刀!” 一个宫女递给姬雨一把剪刀。 姬雨拿着剪刀走过来。 姬雪将刚梳起的头发松开,目视姬雨,语气坚定:“剪!” 姬雨惊愕:“阿姐?”一动不动。 姬雪一把拿过剪刀,“咔嚓”一声,齐根剪下一大缕,拿手绢包好,跪下,冲父母拜过三拜,泣道:“父王,母后,雪儿不能尽孝了,雪儿走了。雪儿会想你们,雪儿永远想你们。雪儿走后,父王、母后不要伤心,这条路是雪儿自己选的,是苦是辣,雪儿一力承受,雪儿不会责怪你们,雪儿不会责怪任何人!父王,母后,雪儿走了” 姬雪泪水盈面,起身,近距离凝视母后,似要把她印在心头。 姬雪凑近王后,在她脸上印上一吻,将包着头发的手绢轻轻放在母后枕边,转头拥吻显王的额头。 姬雪擦去泪,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宫外。 姬雪做这一切时,姬雨木木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周宫前殿外面,几堆山竹被同时点燃,但因下雨受潮,却只发出“噼噼噼噼”的闷裂声,没有啪啪爆裂。 噼噼声中,锣鼓响起,震天动地。 锣鼓声止,送亲雅乐奏起。 姬雪在内宰、宫正及一群宫人的簇拥下,走向她的彩车,坐进去。 彩车缓缓启动,辚辚滚出宫门。 雨幕里,琴师将琴摆在王宫正门之外,奏着《流水》。细雨落在琴师身上,琴弦湿透,发出的声音沙沙的,如泣如诉。 琴师的周围挤满了人,王室的,公室的,各家大夫的,还有平民百姓,全都过来为公主送行。本该是个喜庆场面,但这琴声把所有人的泪水都勾出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盯住琴师。 彩车里传出姬雪的啜泣。 人群的一角站着嬴驷、公子疾、公子华与司马错,四人静静地观望着这悲伤的一幕。 人群里长吁短叹,七嘴八舌: “唉,说是嫁作秦国太子妃的,为什么又嫁给老燕公了?” “天子糊涂呀,雪公主如花似玉,硬让她嫁个糟老头子,日子咋过哩?” “听说燕地冷呀,冰天雪地,雪公主要受苦了!”M.DD-NE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