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庄胜陪同陈轸到馆驿安歇。 一切安排妥当,庄胜看到陈轸状态疲惫,遂告辞道:“大人旅途劳累,这先歇下。在下明日晨起,再来探望大人,共议大事。” “还好,还好,”陈轸笑一下,做出轻松样子,“将军请坐,在下正要请教呢!” “请教不敢。”庄胜拱手,“大人请讲!” “不瞒将军,男女之事,在下向不为意,但在今日,在下深为所动了。大王与孔雀王妃的隔世之恋,堪称惊天地、泣鬼神,若不亲睹,必以为笑谈。” 庄胜长叹一声,算是应答。 “大王恋情,歌舞虽有昭示,但只是个大要。在下是好奇之人,甚想知晓其中细情,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这”庄胜迟疑一下,“大王是在下岳丈,长辈之事,晚辈不便多议。大人若想了解细情,可见一人。” “何人?” “大人先歇息一宵,待明日晨起,在下引大人前去就是。” “在下并不疲惫,”陈轸的好奇心被他挑拨起来了,起身,“烦请将军这就引见!” 见陈轸执着,庄胜不好推辞。二人换过服饰,径出驿馆,投东而去。二人说说道道,闲话没讲几句,竟就到了。 面前是一处庄严府宅,门外竖着两个持戟卫士。 二人候有一时,一对年轻夫妇迎出,女子叫声“阿哥”,飞跑过来,一把挽住庄胜胳膊。男子躬身揖道:“听闻阿哥、阿嫂来了,在下正要与啬儿前去探望你们呢。” “谢阿弟了。”庄胜回揖过,指陈轸道,“这位是陈轸大人,楚王特使。” “柏青见过特使大人。”叫柏青的男子躬身揖过,伸手礼让,“特使大人,请!” 几人步入府厅,坐有一时,一个年逾花甲但精气神十足的老人在啬儿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厅门。 相见礼毕,众人分宾主坐定。得知面前之人是楚王特使,老人的一双鹰眼里当即射出两道光柱,直射陈轸面门。陈轸也不怯场,眯起一双小眼,与他对射。 老人收回目光,微微点头,语气和蔼了:“老朽柏灌见过特使大人。” 面前坐着的老人竟然就是开明朝中权倾朝野的老相傅柏灌! 陈轸暗吃一惊,赶忙起立,合手揖道:“晚生陈轸拜见相傅。” “特使不必客气。”柏灌摆摆手,指席位道,“请坐。” 待陈轸坐定,柏灌再无客套,直入主题:“特使不辞劳苦,跋山涉水,光临我穷乡僻壤,可有见教?” “见教不敢。”陈轸拱手,“晚生此来,是奉楚王旨意,为大王和相傅送封急信。” “哦?”柏灌略吃一惊,“急信何在?” 陈轸从袖中摸出一封加有玺印的昭阳亲笔书信,双手呈给柏灌。 柏灌拆看毕,吸口长气,陷入沉思,良久,转对柏青:“去,有请太子殿下。” 不一时,太子修鱼驾到,急不可待地将信览过,略略一怔:“秦人谋我?不可能吧?” “不是谋,是灭国!”陈轸沉声应道。 许是被“灭国”一词震住了,修鱼愣怔良久,方才醒悟过来,陡然爆出长笑:“哈哈哈哈!灭我大蜀?”又是几声长笑,转对柏青,“柏青将军,你可听清了?秦人谋我!秦人要灭我开明!哈哈哈哈!就凭他们秦人?”连连摇头,“楚人别不是让秦人吓破胆了吧?” “殿下,”柏青小声禀道,“据臣所知,苴、巴已修通五尺山道,直达褒汉。由褒汉至土费,如果赶得快,二十日可到!” “到了又如何?”修鱼冷冷一笑,“先王之时,与秦人数战,秦人无不望风披靡,差点丢掉老巢庸都!及至父王,秦人欺我父王年幼初立,争我褒汉,又战,结果如何?秦人再次溃不成军,哈哈哈哈!还是老相傅领的兵呢!”说着不无得意地看向柏灌,“是不,相傅?” “是的,殿下。”柏灌应一声,脸上浮出浅笑。褒汉之战,是他此生最值一提的功业,早晚被人提及,柏灌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哈哈哈哈,”修鱼再出讥笑,“秦人被老相傅打得屁滚尿流,秦公不得已,才与父王会盟于褒汉,自愿称臣不说,又贡金百镒,宝器无数。特使大人,你这猜猜,父王是以何物回敬他的?” 陈轸眯缝两只小眼,微微摇头。 “哈哈哈哈,”修鱼笑得前仰后合,笑毕,将那封信“啪”地扔在几案上,极是不屑,“我晓得你是猜不到的。父王收到秦贡,随手捧出一把土,包在空礼盒里,就这样回赠他了!哈哈哈哈,一把土呀,一把烂土而已!如此蒙羞,修鱼若是秦公,必会一头撞死在终南山上。”又转向柏灌,“相傅,修鱼所讲,可有虚言?” “殿下所言甚是,”柏灌澄清道,“只是与实情略有出入。当时,大王收到秦礼,一时却无合适的宝器回赠。老臣正自犯难,大王灵机一动,吩咐内臣拿出一堆烂泥,用水、灰搅和,亲手捏出不少宝器,喷上颜色,真正是以假乱真了呢。呵呵呵,老臣实在没想到,大王泥工如此了得。” “还是相傅说得好。”修鱼看向陈轸,目光挑衅,“楚王特使,你这可都听清楚了?” “哈哈哈哈—”陈轸听得明白,笑得比修鱼的还响,略显肥胖的身子在他的笑声里一抖一抖。 “咦,你笑什么呢?”修鱼怔了。 “笑你们大蜀呀。”陈轸又笑几声,方才收起,看向修鱼,“你们蜀地有如此之多的可笑之事,在下焉能不笑?” m.dD-NENG.cOM